留诗剑南歌放翁,沈园遗恨误相逢。
香消玉殒魂何在,千古伤心赵士程。
这首诗提到三个人,放翁也叫陆放翁,赵士程,恐怕没有几个人认识。但是提起他的妻子,那便可以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他的妻子名叫唐琬,就是那个号称情种的陆游的表妹。
一曲《钗头凤》,成就了陆游的诗名,他与唐琬的爱情故事也被千古传唱,但三人之间的故事,却少人知道。
陆游二十岁那年与舅父唐仲俊之女唐婉结婚,婚后三年未有子,陆游也是屡试不中陆母认为与唐婉有关,逼其与唐婉离婚。陆母是唐婉的亲姑,可见亲情凉薄。
陆游与唐婉离婚后,很快在母亲的安排下与王氏结婚。
十年之后,陆游回到老家,偶到绍兴有名的沈园去游玩,谁曾想却在这里遇见了昔日恋人唐婉。当唐婉走到陆游身边的那一刹间,时光与目光都凝固了,两人的目光胶着在一起,都感觉得恍惚迷茫,已为他人之妻的唐婉终于提起沉重的脚步,留下深深的一瞥之后走远了。
昨日情,今日怨,尽绕心头,感慨万千。于是提笔在壁上题了千古绝唱的钗头凤: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东风恶,欢情薄。
一怀愁绪,几年离索。
错! 错! 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
桃花落,闲池阁。
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莫!莫!莫!
第二年春天,唐婉再一次来到沈园,徘徊在曲径回廊之间,忽然瞥见陆游的题词。反复吟诵,想起往日二人诗词唱和的情景不由得泪流满面心潮起伏,不知不觉中和了一首词,题在陆游的词后:
钗头凤 (唐婉)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
晓风干,泪痕残。
欲笺心事,独语斜阑。
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
角声寒,夜阑珊。
怕人寻问,咽泪妆欢。
瞒!瞒!瞒!
唐琬第二任丈夫的赵士程究竟是何许人也。当然,他本身也不出名。但是,他对唐琬的深情足以令陆游汗颜。
赵士程是宋朝宗室。他爹是新安郡王,往前数他是赵匡胤的五世孙。
有一天,陆母带着唐琬到庵堂里上香,目的当然是为了求子。正好被当地的一个恶少看到。唐琬长得很美,恶少便串通庵里的一个尼姑,哄骗唐琬下一次独自来这里上香。等到了那天的时候,尼姑将唐琬引到一处偏殿休息,却将门锁上了。
恶少到了偏殿欲对唐琬行不轨之事。唐琬根本没反应过来呢。恰逢此时,赵士程也在此庵里赏玩,见此情形,救下了唐琬。
赵士程也被唐琬的美貌倾倒。但心知对方已为人妻,遂有礼貌地将唐琬送回陆府。俗话说朋友妻不可欺,赵士程虽然对唐琬有些动情,但也是发乎情,止乎礼。
有次赵士程去找陆游对饮,酒过三巡之后,陆游向赵士程诉苦,他和唐琬青梅竹马,后结为夫妻,但是唐琬始终没能怀孕,而且陆游也一直屡试不中。他妈便将这些事都归咎于唐琬,认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陆游醉于温柔乡才考不中。陆家打算休妻了。
赵士程出于对唐琬的倾慕,认为女子被休,未来生活会很难。便好心好意地劝了一番陆游。他认为夫妻之间,除却情分,更有仁义和责任在。
陆游成婚前夕,给唐琬送去对钗。也让唐琬彻底死心了。唐琬虽是一介女子,却内心刚强,她立马向赵士程表示,自己愿意和他结为夫妻。
赵士程心中有对唐婉的爱,他虽知道唐琬心中有人,也知道世俗不容,家族不容,却不愿意这个女子再受到欺凌。便顶住万般压力,迎娶唐琬入门。
婚后,赵士程对唐琬倾尽心力,一心一意让唐琬过得更开心。
赵士程什么人,皇室宗亲,死后被追赠为永嘉恭惠王,郡王级别,起码从一品了。这样的门第。陆游还曾向赵士成求官,怎么还好死不死地写出这么一首词,既然写了,默默地存起来,干吗写在沈园的墙上,这不是害人吗?
偏偏唐婉又去和了一首,宗室都要脸啊,赵家的七大姑八大姨能忍得下?可想此后唐琬在赵家的日子也不好过,不久以后便郁闷而死,死时才三十五岁。
唐琬死后,赵士程没有再娶。陆游呢,除了老婆,还在外面养了外室,开开心心地生了七儿一女。孰胜孰劣,一比即知。
可是说陆游对唐婉没有爱吧,也不对,怕是忏悔更多吧?陆游浪迹天涯数十年,七十五岁倦游归来,唐婉早已香消玉殒,自己也已至垂暮之年。然而他对旧事、对沈园依然怀着深切的眷恋。常常在沈园幽径上踽踽独行,追忆着深印在脑海中那惊鸿一瞥的一幕。这时他写下了沈园怀旧诗二首:
一、
城上斜阳画角哀,
沈园非复旧池台。
伤心桥下春波绿,
曾是惊鸿照影来。
二、
梦断香消四十年,
沈园柳老不吹绵。
此身行在稽山土,
犹吊遗踪一泫然。
沈园是陆游怀旧场所,也是他伤心的地方。风烛残年的陆游(81岁)虽然不能再亲至沈园寻觅往日的踪影,然而那次与唐婉的际遇,伊人那哀怨的眼神、差怯的情态、无可奈何的步履、欲言又止的模样,使陆游牢记不忘,于是又赋“梦游沈园”诗:
其一:
路近城南已怕行,
沈家园里更伤情;
香穿客袖梅花在,
绿蘸寺桥春水生。
其二:
城南小陌又逢春,
只见梅花不见人;
玉骨久沉泉下土,
墨痕独锁壁间尘。
陆游八十五岁那年春日的一天,陆游满怀深情地写下了最后一首沈园情诗:
沈家园里花如锦,
半是当年识放翁;
也信美人终作土,
不堪幽梦太匆匆。
陆游除沈园诗外,还有“菊枕诗"怀念唐琬。在他二十岁的时候,与妻子唐婉新婚燕尔、举案齐眉之际,两人一起采集菊花作为枕囊,缝制了一对"菊花枕"。陆游还为此作过一首"菊枕诗"作为夫妻二人的定情之作。晚年还有一首《偶复采菊缝枕囊凄然有感》
"采得菊花做枕囊,
曲屏深幌闷幽香。
唤回四十三年梦,
灯暗无人说断肠"。
要说这是爱情故事,赵士程用心去爱,却伤心千古。陆游是用诗说爱,实是追忆和忏悔,还留了诗名被千古传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