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十二月,英国,沃德斯顿庄园。
苏乔珺只穿着一件罩衫,光着脚,跪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面前是一尊牌位,神情木然地开始了每天必须进行的忏悔。
她的声音艰涩难听,像是破旧的风箱,一味地重复着同一句话:“对不起,对不起……”
吱呀一声,大门从外面拉开,吴妈走进来,打断了苏乔珺的下一步动作。
“苏乔珺,少爷派人来接你了。”
简单的话,却让苏乔珺心里一惊。
她僵硬地站起身,就要往外走,却被吴妈拦住:“你身上很脏,少爷会不喜欢。”
吴妈扔下一件衣服:“遮一遮。”
久违地呼吸到新鲜空气,苏乔珺鼻间一酸,险些落泪。
她已经被傅泽年软禁在这座庄园三年。
仅仅是因为他的前女友出事的那天,她请求傅泽年留在自己身边。
所以,他认定是苏乔珺变相害死了黎青月,在苏家宣告破产之后将她囚禁在英国庄园里。
甚至这座庄园还是他们两人热恋时,苏乔珺送给傅泽年的生日礼物。
她没有想到两人情到浓时的甜蜜象征,会成为纠缠自己三年的噩梦。
这三年的圈禁时间里,没有人和她说话。
只有无处不在的监控,和定时的心理催眠。
她身心都备受煎熬,整个人被折磨地不成人形。
原本合身的衣服此时在她枯瘦的身上晃荡的厉害。
当年风光无限的苏乔珺苏大小姐,现在竟然已经面目全非。
巨大的嗡鸣声响起,私人飞机落地。
苏乔珺愣愣地就要往门外走,吴妈将那块牌位塞进她手里:“黎青月小姐的牌位,你也要带着,依旧需要每天忏悔认罪!”
她麻木又恭敬地将牌位抱在怀里,膝盖处针扎一般的痛苦让她这段距离走得格外艰难。
飞机起飞。
苏乔珺恐高,严重到她曾经在飞机上呼吸过度,直接晕了过去。
傅泽年恨她,恨到让她解脱都带着痛苦!
苏乔珺只能努力将自己蜷成一团,紧咬着唇。
冷汗将她身上的衣服浸透,她大口大口呼吸着,依靠嘴里逐渐弥漫的血腥味撑过这近似于绞刑的恐惧。
九个小时后,飞机落地北京某处别墅。
苏乔珺几乎是重重地砸在地上,她仔细护着牌位,完全不敢用手支撑。
膝盖磕在粗硬的水泥地上,她匍匐在地上,试图缓过尖锐的刺痛。
苏乔珺小口地呼吸着,长时间的飞行让她后脑处也传来阵阵钝痛,她感觉像是置身在一个巨大的气泡中。
缺氧的不适感让她眼前开始出现大片大片的黑色。
由远及近传来一阵脚步声,苏乔珺挣扎着抬头,对上了一双冰冷眼睛。
仅仅一眼,就让她控制不住颤抖起来。
是傅泽年!
三年时间,他愈发意气风发。
苏乔珺低垂下头,撑着身子跪坐在他脚边,整个人不住地瑟缩着。。
头顶响起傅泽年透着寒气的声音:“苏乔珺,三年不见,你还是这样让人恶心!”
苏乔珺浑身漫上恐慌,这样的话几乎成了她的烙印,寒意从脚底攀升,疯狂地攫取她肺中所剩无几的空气。
宛如枯草的头发黏在她脸上,她牢牢扣着牌位,指甲都开始渗出血。
她嘴唇不断颤抖,似乎想要说出什么话,却只能勉强辨别一声“对不起。”
傅泽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对她这幅卑微又可怜的样子感到烦躁,不耐地低吼了一声:“说话,哑巴了吗?”
苏乔珺却只是不住地摇头,脸上是遮掩不住的紧张和慌乱,她费力地将手里的牌位高高举起:“放…放过我吧……”
傅泽年抬手,满眼柔情地将牌位接过,再看向苏乔珺时,眼底是瘆人的恨意,几乎是咬牙切齿:“放过你?简直是痴人说梦!”
傅泽年转身往别墅内走。
从旁窜出一个黑色西装的男人扯住苏乔珺的手腕,推搡着她跟在傅泽年身后。
苏乔珺脚下有些发软,膝盖仅仅是稍微弯曲都是像是有千万根银针扎过。
几步移动下来,她已经是痛不欲生。
傅泽年却毫无察觉地走着,黑衣男人的动作也愈发粗鲁。
到了门内。
傅泽年脚步蹲下,苏乔珺也被扔在地上,她没忍住痛闷哼了一声。
却听见傅泽年的一声冷笑:“苏大小姐,还真是娇气,看来在英国的三年,你身上的毛病还是没有改啊。”
苏乔珺呆愣地抬头,却在和傅泽年视线相对的一瞬间猛地低下头,下意识地跪倒在地上。
傅泽年极具压迫地走近,又在她半步的距离停住,苏乔珺将自己的头埋得更低。
“知道这是哪吗?”
苏乔珺咬紧了唇,轻轻地摇了摇头,声音几乎微不可闻:“不知道……”
傅泽年脸色一变,语调里带着些悲痛:“这是后来,我找到青月的地方,她身上全是淤青疤痕……”
“就躺在你跪的地方。”
“她是被那些禽兽折磨死的,她给我打了十通电话,我没有接到。”
“那时候是你,你让我陪着你选当天晚宴的衣服。”
苏乔珺脸色发白,手狠狠攥住,指甲几乎陷进肉里。
傅泽年拨通了一个号码,按下静音,摆在苏乔珺面前。
电话对面传来一个粗犷的男声:“傅少?什么事呀?是有新的妹子玩吗?”
苏乔珺听到声音,瞬间僵滞,不住地摇头,眼泪无力地滴落在地上,声音嘶哑:“不要,泽年,不要这样对我……”
她努力伸手勾着他的裤脚,毫无形象地挥着手,想要将电话挂断。
傅泽年猩红着脸,慢慢地蹲下,手掐住苏乔珺的下巴,迫使她抬头和自己对视。
“你害怕了?”
“苏乔珺,你竟然也会害怕吗?”
傅泽年的话像是最后的审判,将苏乔珺烙在炭火上,每一寸肌肤都泛着疼:“青月那时的痛苦,我要你千倍万倍地奉还!”
第二章
电话那头男人已经不耐烦地开始怒吼:“傅泽年,你他妈的说话!”
苏乔珺被吼声震住,跪坐在地上,揪紧了衣角,直直地盯着傅泽年。
她的心脏高频跳动着,有些无助地摇头,脸色煞白,呢喃着:“泽年,不要……”
傅泽年眼底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消失,有些粗暴地甩开她的手,冷漠的声音成了扎向苏乔珺的利刃:“你现在来城郊的别墅,有事。”
男人黏糊油腻的声音在苏乔珺耳畔炸开,将她最后的一丝希望震碎:“是苏大小姐回来了吧?我早听说了,傅少还真是说话算数,哥们会好好玩的。”
电话挂断。
苏乔珺跌坐在地上,像是一个失去灵魂的人偶。
傅泽年恨她,恨到要她生不如死。
苏乔珺惨然一笑,苦涩的笑容慢慢落平,变成了无声地流泪。
傅泽年挂了电话,在沙发上端坐着,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十分钟后。
门外响起急促的按铃声,傅泽年站起身,开了门。
一个长相猥琐的男人闯了进来,直直地冲向跪在一边的苏乔珺。
赤红着眼睛,将头凑在她颈窝,炙热恶心的气息喷洒在她侧颈:“真漂亮!”
苏乔珺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发颤,试图躲开男人的碰触,将最后一个求救的眼神投向傅泽年。
傅泽年嘴角勾起一抹瘆人的笑,眼眶猩红,眼底是肆虐的恨意:“她送给你了。”
苏乔珺的心被这一句话彻底震碎,她甚至忘记了颤抖,只是死死盯着傅泽年。
门重重地关上。
也让苏乔珺本就破碎的心更加支离破碎。
男人狞笑着,看着苏乔珺心死的神情,用手一遍遍抚过她裸露在外的皮肤。
粗鲁地将她身上的衣服撕碎:“傅泽年把你给我了,苏乔珺,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苏乔珺紧咬着唇,忍受着男人在自己身上留下一个个暧昧青紫的痕迹。
男人脱了衣服,将她双手束缚住,她不住地挣扎,却只换来发狠的鞭打。
她压抑的哭喊声好像成了男人的兴奋剂,落在身上的劲越来越重。
苏乔珺脖子被猛地掐住,男人乖张又放肆的笑声在她耳畔炸开:“你怎么不叫?哑巴了?”
苏乔珺脸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费力地想要扯开男人的手,却毫无用处。
肺中的空气一点点稀薄,她别过脸看着被傅泽年珍重摆在桌子上的牌位。
眼角划过一滴泪,傅泽年是不是想让她死在这,给黎青月赎罪?
他太恨她了。
苏乔珺的心像是被无数蚂蚁啃噬,由心脏而起蔓延至五脏六腑的痛迅速蔓延到全身。
意识消失的最后一秒,她感受到压在她身上的人被闯进来的另一个人掀开。
她瘫软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男人的咒骂声和傅泽年阴沉的脸将她的五感强占。
“傅泽年,你不会舍不得了吧?”
苏乔珺撑着半边身子,满脸希冀地看向傅泽年,可下一秒,傅泽年的话将她所有的希望重重地摔在地上,彻底粉碎。
“她要死也只能死在我手里。”
苏乔珺的喉咙像是火燎一般发痛,猩红的眼睛紧紧盯着傅泽年,最后闷哼一声晕了过去。
……
苏乔珺再次睁眼时,依旧是在客厅,身上甚至还是被男人撕碎只剩下几道布条的衣服。
傅泽年的声音像是从天边传来,听不出什么情绪:“醒了?”
她猛地打了个冷颤,后知后觉地将自己缩成一团,用手遮住身体。
傅泽年却连半点眼神都舍不得分给苏乔珺,单手扔出一件衣服。
苏乔珺跪着爬到他脚边,将衣服飞快捡了套在身上,熟悉的味道迅速充盈在她鼻间。
是傅泽年惯常用的那款香,可现在苏乔珺闻着,更像是穿肠毒药。
她又挣扎着要脱下来,被傅泽年淡淡的一句话拦住:“你身上的印子,我看着恶心。”
苏乔珺脸色发白,攥紧了身上的衣服,那个男人腥臭的味道好像又出现,他触碰过的每一处皮肤都开始发烫。
她瘫坐在地上,自我厌恶的恶心感让她有些想吐,被她生生忍住,后背上渗出一层层冷汗。
傅泽年再次开口:“之后有一个晚宴,你和我一起去,记得把自己洗干净。”
……
温热的水淋在身上,苏乔珺拼命地擦着身体,直到皮肤充血泛红,却无济于事。
房间里是傅泽年给她准备的礼服。
苏乔珺一眼便看出,是三年前,她央求着傅泽年给她选的那一套。
露背深V的款式,可以将她的美展现到极致,她那时候很喜欢。
可绝对不适合现在。
苏乔珺攥紧手,指甲陷进肉中,涩意在唇间蔓延。
傅泽年是想以这种方式羞辱她。
她试探着伸出手,真丝面料裹着寒意从她指尖一直延伸到心脏,寸寸结冰。
苏乔珺换上衣服推门出去,先前的黑衣人再次出现,引着她上车。
车辆停稳,是傅泽年的另一处别墅。
苏乔珺战战兢兢地走进,原本火热的气氛瞬间冷却,所有的目光集中在她身上。
沉寂了一秒,嗤笑声炸开。
“这不是苏乔珺苏大小姐吗?怎么变成这幅样子?”
“你看她身上那些印子,真恶心!”
傅泽年端着香槟,一反常态地站在角落,隔着众人,一脸玩味地看着她。
那眼神分明带着讥讽、嘲笑甚至还有一丝快意,苏乔珺心中一痛,低下头,试图忽略掉周遭的一切。
傅泽年嘴角噙着一抹淡笑,缓缓开口:“这场晚宴邀请到苏大小姐,真是我的荣幸,苏小姐的钢琴弹得好,不知道今天有没有这个耳福?”
苏乔珺脑中的那根弦悄然断裂,她早就弹不了琴了。
在那座庄园里,钢琴声就是她的噩梦。
她被驯化成听到钢琴声就只会对着黎青月的牌位忏悔的罪人。
傅泽年果然是想羞辱她。
苏乔珺被所有人注视着,硬着头皮坐在琴凳上,只是将手放在琴键上,她就已经开始发颤。
“砰——”
变调尖锐的琴音传来,苏乔珺也摔下了琴凳,整个人毫无形象地跪倒在地上。
“哈哈哈哈哈哈!”讥笑声尖锐地快要将她的耳膜震碎。
傅泽年在人群之外,冷眼看着,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苏乔珺身上,心头却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
突然,熟悉的声音响起:“苏小姐?怎么了?是因为上午和我玩得太尽兴所以腿软了吗?”是那个男人。
苏乔珺整个人僵住,那股好不容易压下的恶心又涌上来。
落在她身上的眼神顿时变成了嫌恶,男人暧昧的话语将她彻底逼入绝境。
她羞愤交加,恨不得一头撞死。
身前又被男人甩下一张银行卡:“这有一百万,再伺候我一晚。”
第三章
赤裸裸近乎于凌辱的话将苏乔珺堪堪挺直的脊椎再一次压垮。
她嘴唇微张,想要反驳,可身上的每一寸痕迹都不容她出声辩驳。
男人还在继续挑衅:“怎么了?是嫌多了还是嫌少了?”
“你弟弟不是还在医院呢?我可听说,最近停药了?是没钱了吗?”
她心底闪过一丝怀疑,她当初答应让出股权,答应去英国忏悔三年,就是因为傅泽年说会治好她弟弟苏怀瑾的病。
可为什么,这个男人会说苏怀瑾的药已经停了?
苏乔珺猛地抬头,下意识地看向远处的傅泽年,想要求证。
傅泽年表情冷漠,对上她的视线,眼神像是看死物一般。
苏乔珺怔住,不可置信地偏了偏头,她不相信傅泽年会做到这个程度。
可现在一切摆在眼前,她又不得不相信。
傅泽年恨她,恨到可以伤害怀瑾,只是为了报复她。
苏乔珺垂下头,盯着那张银行卡,手微微发颤。
她没有钱,如果傅泽年放弃救助苏怀瑾,那她真的需要这张卡。
苏乔珺浑身发冷,她缓慢地挪动着,尊严碎裂一地,颤抖着伸出手要将那张卡捡起。
不知间,眼前突然出现一双熟悉的皮鞋,将那张卡踩在脚下。
与此同时,傅泽年冷哼声在头顶响起,碾碎了苏乔珺最后一丝尊严:“苏乔珺,你就这么缺钱?真是恬不知耻!”
苏乔珺抬眸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傅泽年,瑟缩地收回了手,抿紧了唇。
气氛瞬间尴尬下来。
傅泽年的助理徐舟适时开口:“今天的晚宴就到此为止,各位请回吧。”
刺耳的嬉笑和议论声也随着大门关闭,彻底消失。
苏乔珺一下一下地磕着头,额头砸在大理石砖块上,整个脑子都在叫嚣着疼,她却不敢停:“泽年,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要我做什么都行,我只是求求你救救我弟弟!”
苏乔珺苦苦哀求的样子让傅泽年莫名有些烦躁。
他蹲下身,揪着苏乔珺的头发,逼迫着她和自己视线相对。
苏乔珺脸上糊满了泪水,额头磕得青紫,呼吸之间似乎都有血腥气,她吃痛地皱紧了眉。
却不敢多表现出来,将疼痛忍下:“泽年,求求你救救怀瑾。”
傅泽年缓慢地眨了眨眼,拇指颤抖着似乎想要将她的眼泪抹去。
可瞥到她脖颈上的痕迹,黎青月躺在地上毫无生气浑身青紫的样子又在他脑海中浮现。
傅泽年微不可闻地呼了口气,像是在唾弃自己的心软。
他盯着苏乔珺看了一会儿,突然猛地撤开手,轻扯嘴角,声音低沉:“你现在去医院,还来得及去给他收尸。”
一句话宛如一记惊雷,在苏乔珺脑中炸开。
苏乔珺胡乱在脸上擦了擦,声线不稳:“你说……什么?”
傅泽年缓缓起身,如愿看到了濒临崩溃的苏乔珺,才觉得解恨。
他从徐舟手里接过手帕,擦了擦手,然后扔在苏乔珺脸上:“去看看你那个废物弟弟吧,他都快死了还在叫姐姐呢!”
苏乔珺神色一紧,不顾膝盖上的刺痛,径直朝门外奔去。
医院。
管家钟叔一早就守在了医院门口,看着苏乔珺狼狈不堪的样子,哽咽难言:“小姐,你受苦了……”
苏乔珺没有寒暄的心思,抓住钟叔的手,慌乱无比:“怀瑾呢?快带我去看看他。”
钟叔忙给带路,两人到了病房门口。
苏乔珺推门进去,就看见苏怀瑾面色苍白,双眼紧闭仰面躺在床上,所有仪器已经撤去。
她的心酸胀得不像话,踉跄着扑到苏怀瑾床前。
轻握着他冰冷的手,柔声道:“怀瑾,姐姐回来了。”
苏怀瑾艰难的撑开眼皮,似乎在分辨眼前的人,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哽咽开口:“姐姐……”
他挣扎着想起身,却只引起一阵更加剧烈的咳嗽,嘴角渗出一抹鲜血。
苏乔珺瞬间慌了神,无助地按着床边的呼叫机,却只听见一阵忙音。
“咳!”
苏怀瑾猛地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刺眼的红色映在苏乔珺眼里,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努力维持镇定,抬头看向钟叔:“医生呢?为什么没有医生?”
钟叔毫无办法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绝望:“傅总说,不让治……”
傅泽年就这么恨她!恨到要将她全家赶尽杀绝才算解气吗?
苏乔珺险些晕死过去,又强撑着精神,擦去苏怀瑾嘴边的鲜血,定定地看向钟叔,嘱咐道:“钟叔,照顾好怀瑾。”
苏乔珺才出医院,就看见早已经在门口等候的徐舟:“傅总在等你了。”
她也不多话,沉默着跟在徐舟身后。
车辆稳稳停在九章别墅。
门刚关上,苏乔珺就扑通一声跪倒,一步步挪到傅泽年脚边。
毫无形象地凄声哀求:“泽年,求求你,救救怀瑾……”
傅泽年眼底没有一丝波澜,低头打理着压出褶皱的袖口:“苏乔珺,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呢?”
“苏乔珺,你也做过生意,你有什么筹码让我帮你?”
苏乔珺一怔,明白了傅泽年的话外之意,沉默着起身,将衣服悉数脱下:“我做什么都可以,就算你让我去爬床,我都愿意。”
傅泽年的目光在她身上剐过,没有丝毫波动,只淡淡地吐出一句话:“被别的男人玩烂的人,你也配?”
苏乔珺像被掐紧了脖子,几近窒息。
她神情黯然,觉得有些无力:“你想让我怎么做?”
傅泽年的声音里是如刀的冷意:“一命换一命,你也去死。”
第四章
苏乔珺僵滞在原地,心脏像是被尖锐的刀片划过。
“你说……什么?”
她盯着傅泽年深邃的双眼,声音发颤,连带着声线都有些模糊。
傅泽年淡淡扫过苏乔珺,身体后仰,表情没有丝毫的动容:“我说的不够清楚吗?”
一句反问,将苏乔珺试图蒙骗自己的那层窗户纸也撕得粉碎!
连带着她的心也支离破碎,几近窒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傅泽年紧紧盯着她,神色里有几分探究,似乎是想知道她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苏乔珺耳边,像是自虐一般,一遍遍地重复播放着傅泽年的话。
最后苦涩地一笑,满眼绝望地看向沙发上的傅泽年:“你说的话作数吗?”
“如果我死了,你是不是就会救怀瑾?”
傅泽年没有说话,轻挑了一下眉。
“砰——”
桌子上的红酒杯被苏乔珺砸碎,没等傅泽年反应过来,苏乔珺已经用碎玻璃抹上了脖子。
霎那间鲜血如注。
苏乔珺眼前是刺目的白,一片模糊之中,她努力将眼神聚焦,看着猛地站起身的傅泽年。
费力地忍痛开口:“现在,可以了吗?”
傅泽年暗骂一声,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血从苏乔珺脖子上蔓延到他手上,冰凉又黏腻。
苏乔珺脸色煞白,面容灰败,眼神有些涣散,手无力地下坠着。
她不说一句话,整个人有种脆弱的乖顺,傅泽年却只觉得烦闷。
车子在城野之间飞驰,傅泽年压着限速五分钟赶到了医院。
半小时后。
苏乔珺睁着眼睛,躺在病床上,愣愣地望着似乎摇摇欲坠的天花板,浑身只剩下冰冷和痛苦。
为什么,为什么傅泽年要救她?为什么她还要继续这样活着?
失神之间,门被人推开。
傅泽年神情冷漠地看向她,语气里不带一丝温度:“醒了?”
苏乔珺缓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掀开被子,扯掉输液管,半跪半爬地踉跄着到傅泽年脚边。
声带撕裂的痛让她嘴里全是难闻的血腥味,根本发不出声音,拼尽全力才挤出破碎生涩的几个字:“怀……瑾……”
傅泽年心里一紧,不动声色地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已经让医生去治疗了。”
苏乔珺这才稍稍跪直,两腿还是不安地并在一起,过长的头发将她的脸挡住。
像是一个满是裂痕的花瓶,稍稍碰触就会碎成一地。
傅泽年递上一个袋子,脚往后挪了挪,保证苏乔珺抬头就能看清他的脸。
冷声道:“这里面的衣服换上,和我去见一个人。”
苏乔珺明显有些不解地看向他,却还是伸长了手将袋子接过,只是一眼,就让她浑身震颤!
说是衣服,其实不过是堪堪遮住敏感部位的布条和纱布,上面点缀着颜色艳丽,价值不菲的珠宝。
苏乔珺平淡的脸上渐渐攀上了一抹灰白,一滴泪毫无征兆地从眼眶滑落。
咸涩的眼泪和口腔里弥漫的血腥味交织在一起,彻底将她打入万丈深渊。
傅泽年似乎对苏乔珺的反应很满意,强硬地将她的脸抬起来:“你这张脸,现在这幅样子,爬床很合适。”
……
那件“衣服”只是挂在肩膀上,脖子上的伤被傅泽年用一个黑色的choker遮住。
皮质的choker勒到最紧,她几乎呼吸不过来,血液好像又在快速流失。
她不敢挣扎,只能疲软地闭上眼睛。
就在她濒临窒息的时候,脖子上却明显一松。
苏乔珺没了力气,跌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傅泽年脸上闪过一抹异样,但很快又消失,一句话再次将她判了死刑:“你要知道,你是在给青月赎罪,你现在变成这样,都是你应得的!”
苏乔珺抿着唇,低下了头,她现在说不了话,只能发出一些气音,她闭了闭眼,不再辩解:“好。”
极轻的一句话消散在房间里,落在傅泽年心上,让他愈加烦闷,不再回答,兀自离开。
身后的保镖则是上前押着苏乔珺上了另外一辆车。
车辆相继在一处别墅停下。
仆人一左一右将大门拉开,低垂着眼恭敬对着傅泽年道:“先生已经在等您了。”
苏乔珺乖巧地跟在傅泽年身后,小心挪动着步子。
沙发上已经坐了一个男人,留着过长的黑色头发,却又规矩地穿着朴素的灰色长袖,高挺的鼻梁上甚至架着一副略显呆板的眼镜。
“简景行,苏乔珺我给你带来了。”
简景行放下手上的书,掀眸看向两人,眼神从苏乔珺身上划过,闪过一丝惊讶,又被他压下去。
喉头发紧,控制着情绪:“为什么给她穿成这样?”
傅泽年嗤笑一声,几句话又将苏乔珺苦苦维持的尊严碾碎:“她就只配这样。”
“再说你不是喜欢这样的吗?把人不当人,你还记得你玩了多少人吗?现在矜持上了?”
简景行下意识地将眼神投向苏乔珺,嘴上敷衍着:“确实不记得了。”
苏乔珺手不自觉地攥紧,傅泽年回过身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继续和简景行搭话:“她皮糙肉厚的,你的那些新花样都可以试试,总归她已经是个烂人了。”
苏乔珺的心开始渗血,她试探着勾住傅泽年的衣角,近乎哀求:“不要……”
却只换来傅泽年略显粗暴的躲避,他将苏乔珺的手拨下,毫不留恋地离开。
身后脚步声渐远,苏乔珺用手遮住身子,紧张地盯着简景行。
简景行缓缓走到她面前,微凉的指尖落在她的脸上,脖子上,眼底闪过一丝痴迷:“真美!”
“可是傅泽年告诉我,你是个罪人。”
苏乔珺控制不住地颤抖着,简景行一下一下地摸过她的身体,男人的气息喷洒在她脸上。
脖子上的choker被他粗暴地扯去,伤口开始渗血,冰凉的手指直接摁在伤口上,刺激出一片颤抖的疼痛。
“犯罪了,就该接受惩罚,把你的皮剥下来怎么样?”
简景行近乎病态的低声呢喃让苏乔珺彻底心死。
泛着寒光的匕首轻飘飘地挨上她滚烫的皮肉,刀尖划破脆弱的脖颈,浑身上下是剥皮抽筋的疼。
苏乔珺绝望地闭上眼。
“砰!”
大门被突然推开,仆人在后面追着喊:“黎小姐!”
简景行有些不耐地“啧”了一声,随手将沙发上的毯子扔给苏乔珺。
她撑开毯子,手忙脚乱地将自己裹紧。
【黎小姐】?
仅仅是一个姓氏,苏乔珺都控制不住地战栗,她抓紧毯子,战战兢兢地回过头。
却在看清那人的脸的一瞬间完全怔住,心里炸开一记惊雷!
那是……黎青月?
她还活着!
第五章
如果黎青月还活着,那她遭受的这一切算什么?!
苏乔珺心里翻起惊涛骇浪,身上的那些痕迹似乎开始腐烂、生疮,灼烧着她的每一寸肌肤。
她攥紧拳头,指甲陷进肉中,阵阵刺痛让她恢复了一丝理智,强迫自己压住翻涌的复杂情绪。
那人直直冲着她进来,靠近,扬起手在她脸上落下一掌,声音里是滔天的恨意:“苏乔珺!你害死我姐姐!你怎么还不去死啊!”
苏乔珺身上本就没有什么力气,竟然被她直接掀倒在地上。
身上用来蔽体的毯子也滑落在一边。
她毫无体面、宛如娼妓的样子不知道第几次在陌生人面前展露。
脖子上的伤口还在冒血,血液顺着脖子、肩颈、手臂一直流到地上。
她心底的伤口像是再一次被钝刀无情凿开,宝石穗子碰撞在她裸露的皮肤上,像是浸透了剧毒的刀刃。
那人的嗤笑声像是根毒刺狠狠地扎进她心里:“简景行,你还真是不忌口,这种贱 人也能入你的眼了?”
“身上这些痕迹,都不知道是哪来的,你也不嫌恶心!”
即使这样的话听过无数遍,苏乔珺觉得刺耳,她只能将头垂下,试图逃避,尽管毫无用处。
眼看着那人的一掌又要落在她脸上,简景行淡淡出声:“别打了。”
“黎青书,你来做什么?”
苏乔珺这才知道这人究竟是谁,黎青月的双胞胎妹妹,黎青书。
黎青书更加不忿,发了狠扯着她的头发,鞋跟踩在她手背上,尖锐的刺痛让她几乎说不出话来:“她害死我姐姐,她罪该万死,我还不能打她了?”
苏乔珺再一次被重重地砸在地上,额头磕在地上,血将眼睛糊住,她觉得自己的血快要流干了。
羊毛绒的毯子垫在身下,像是烈狱里的最后一丝温度,她甚至想就这样死在这算了。
可是,她不能……
苏乔珺费力地睁开眼,黎青书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一副势必为姐姐讨回公道的模样让她心中酸涩更甚。
罪该万死,说得好。
可她的罪和黎青月无关。
她最大的罪就是爱上傅泽年,才落得现在这幅样子!家破人亡,甚至沦为别人的玩物!
见苏乔珺只是一脸麻木地躺着,完全是一副毫无悔意的样子,黎青书更加不满。
刺眼的闪光灯和相机按键声终于让苏乔珺有了一丝反应,她快速缩着身子,挣扎着将自己裹进毯子里。
黎青书举起手机,按下录制键,将摄像头对准苏乔珺的脸,幽幽开口:“你说,你这幅样子我如果发给你弟弟苏怀瑾,他是什么感受?”
“自己的姐姐为了自己的病,竟然干出陪床的事,换做我的话,还不如死了呢。”
苏乔珺心脏一颤,快速挪动着跪趴在她身前,不住地磕头:“我求你,别告诉怀瑾!”
黎青书这才满意的笑了,收了手机,故作亲密地在她脸上拍了拍,过长的指甲却毫不客气地划破了她的脸:“那你就听话一些,乖乖做好我的狗!”
苏乔珺浑身一僵,下意识地望向简景行,却看见他只是端坐在沙发上,神色晦暗不明。
黎青书翘着腿,身体前倾,将被简景行拆下的choker扔在苏乔珺脚边:“项圈都带上了,学几声狗叫来听听!”
“哄得我高兴了,那照片我也就删了!”
苏乔珺嘴唇都咬破了,沉默了半晌,才颤声开口:“汪……汪……”
她叫一声,黎青书的笑容便深一分,苏乔珺的心也更沉一分。
黎青书似乎对这个游戏乐此不疲,甚至指使着她跪在地上,双手撑着一直从大厅爬到门口。
苏乔珺咬紧了唇,全都照做。
“啪嗒!”
门突然打开,是一脸阴沉去而复返的傅泽年。
苏乔珺僵住,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
她不知道如何面对他,尽管自己变成像现在这样一副摇尾乞怜的模样全是他一手造成。
她还是下意识害怕傅泽年会更加厌恶她……
傅泽年的视线只是在她身上短暂停留,眉头轻皱,心底闪过一丝说不清的不快:“这是干什么?”
黎青书则是轻笑着挽起傅泽年的手,简单几句话搪塞过去:“苏小姐将我认成了姐姐,说要给我道歉,才这样的。”
听黎青书提起黎青月,傅泽年脸色有了一丝缓和,捏了捏黎青书的手,脱下外套扶住她的肩往外走:“我就是怕她对你做出什么事,听说你来了这,才又赶了回来。”
“你身体不好,我们先回去吧。”
两人的亲密无间化作千万根银针,快要将苏乔珺刺穿!
简景行突然出声打破了逐渐升温的暧昧氛围:“有什么话你们私下说,我不想听。”
傅泽年嘴角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拥着黎青书离开。
从始至终,都没有和苏乔珺说过一句话。
一切重新归于沉寂,苏乔珺略带感激地将目光投向简景行。
他表情没有多少变化,淡淡地抬手:“今天我累了,让司机送你回去。”
苏乔珺嘴唇微张,抿紧了唇,点了下头又摇头。
她没有地方可以去。
简景行读懂了她的意思,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去医院把伤口处理一下。”
苏乔珺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一阵刺痛,手试探着碰了碰伤口,神情麻木地站起身准备往外走。
又被简景行叫停:“身上的这套衣服也换下吧。”
暗处的佣人出现在她跟前,面无表情地将她扶起。
苏乔珺木讷地跟着佣人上楼,简单处理之后又被送上车。
医院。
苏乔珺没去处理伤口,反而拐了个弯往苏怀瑾的病房走去。
才到门口,就看见躲在外面低声啜泣的管家钟叔。
她哑着声音叫了一声:“钟叔。”
钟叔猛地抬头,看到是苏乔珺,眼泪流的更凶,声音哽咽:“小姐,少爷他……快不行了……”
第六章
苏乔珺眼前一黑,踉跄一步,险些倒地。
傅泽年明明和她说已经找医生治疗了,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钟叔会说怀瑾快不行了?
苏乔珺心肝俱裂,她早该想到的,傅泽年那样恨她,怎么会答应帮忙!
他从头到尾,就是为了羞辱她,她的生死,怀瑾的命,他从来都不在乎!
苏乔珺闭了闭眼,敛下情绪,长舒了一口气,拢了拢衣领,确定身上的痕迹不会漏出。
才终于颤抖着手推门进去。
一进房门,看见苏怀瑾,她的眼眶就忍不住泛红。
床上的少年,比起几天前,越发的瘦弱。
脸上不带一丝血色,静静的躺着,胸腔似乎都没了起伏!
苏乔珺紧走几步凑到床边,捏紧他的手,艰难地发声:“怀瑾,怀瑾……”
声带损伤的痛让她连说话都费劲,努力提高了音量却也只是几句嘶哑不成调的气音。
苏乔珺又是急又是恼,眼泪不受控地滑落,无力感爬上她的每一根神经。
自从父母意外车祸去世后,她就跟弟弟相依为命,难道现在连他也要离开了吗?
苏乔珺的眼泪将苏怀瑾的手背都要浸湿,他却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气息微弱,好似下一秒就要断绝。
钟叔不发一言,一个劲地抹泪。
这两个孩子都是他看着长大的,从之前的衣食无忧到现在这样一个在病床上只剩下一口气,一个把自己弄得浑身是伤,连话都没办法说。
苏乔珺睁着一双猩红的眼睛看向钟叔,一字一句地在手机上打下【问过医生了吗,说还有别的办法吗】。
她急切地将手机举到钟叔面前,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溺水者。
钟叔不忍直视那双眼睛,沉默了半晌,才开口:“医生说除非做开颅手术,手术危险系数很高,但这是唯一的办法。”
“而且,手术需要很多钱,我们没有……”
苏乔珺神色僵了僵,表情苦涩,她第一次直面这样的痛苦,最现实又最深刻的痛——她没有足够的钱给自己唯一的弟弟做手术。
她抱着渺茫的希望,给傅泽年发去了消息,可下一秒,红色感叹号成了切断她濒临崩溃的神经的一把利刃!
像是有一双大手不断掐紧了她的脖子,心脏都连带着泛着撕裂的痛!
她双手捂着脸,跌跪在地上,她应该怎么办!
突然间,传来一阵叩门声,是刚才送她回来的司机。
他端正站在门口,冷眼看着病房里的一切,似乎早有预料:“我们家少爷说,如果苏小姐有什么事,可以回去找他。”
苏乔珺忙不迭地起身,推搡着那司机上车,使劲催促着加快往回赶。
东山墅。
苏乔珺又被领着送到了简景行面前,他已经换过一身衣服,先前披散的头发此时半扎在脑后。
原本呆板的眼镜也已经摘下,连耳垂上都多了一个湖水蓝的耳坠。
和刚才完全判若两人,只是看着她的眼神依旧,此时痴迷中更显露出几分疯狂。
他手上把玩着一把蝴蝶刀,紧紧盯着她,像是某种猎食者看向自己的猎物。
苏乔珺有些退缩,却又在想起病床上奄奄一息的苏怀瑾时,生出一股勇气,向他靠近。
简景行姿态放松,清冷的眸子里透露出一丝炙热:“你这是准备好了?”
苏乔珺张了张嘴,发现发不出一丝声音,也放弃了说话的念头,手上开始快速解开扣子。
一直解到胸口,被简景行猛地叫停:“可以了。”
苏乔珺不明白他的意思,做了手势询问【不继续吗?我其实没有和别人上过床,很干净。】
简景行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语气却依旧懒洋洋地:“小哑巴,我也没有随便和人上床的爱好。”
苏乔珺刚松一口气,却看见简景行拿着刀一步步向他靠近。
心里大骇,几个小时之前的痛似乎卷土重来,他难道是想杀了自己吗?
简景行几下就将她脖颈处的布料划破,他好像格外喜欢那处伤口,刀尖在她脖子上跳跃。
一阵刺痛之后,听见简景行满意的轻笑声:“现在,你是属于我的了!”
苏乔珺盯着窗户上两人交错的身影,像是两只交颈的天鹅。
可简景行分明是缠人的毒蛇!
像是标记一样,简景行在她脖颈处落下一个微凉的吻,得到苏乔珺的一个冷颤后笑容又深了几分。
冷声命令道:“今天晚上的宴会,你和我一起去。”
苏乔珺不敢不应,颤颤巍巍地点头,在他离开时试探着抓紧了他的衣角:“怀瑾……”
简景行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手:“我会安排另外的医生。”
……
晚宴。
苏乔珺被装扮地像个精致的人偶,紧紧贴着简景行。
两人进门的一瞬间,就看见宴会厅正中央的傅泽年。
傅泽年脸色迅速暗沉下去,望着顺从的苏乔珺,他眼底闪过一抹暴戾的光,心底是自己也说不清的燥郁。
他声音里带着一丝怒意:“苏乔珺,你在那干什么,给我滚过来!”
苏乔珺心头一颤,却没有动。
简景行丝毫不惧:“你不是把她送给我了吗,现在是后悔了吗?”
傅泽年冷峻的脸色有一丝破裂:“苏乔珺,如果你还想苏怀瑾好好活着,现在立刻回到我身边!”
苏乔珺一怔,她看了一眼暴戾的傅泽年,心底涌上一股无助的绝望,最终还是乖乖走到他的身边。
傅泽年浑身戾气,扯着苏乔珺的手腕径直往外走。
九章别墅。
房门被粗暴地关上,傅泽年就冷冷的掐住苏乔珺的下颌。
他的声音像是淬了寒冰:“你就这么缺男人?”
苏乔珺红着眼看他,声音嘶哑:“我要救怀瑾。”
傅泽年一怔,他当然知道,苏怀瑾快死了。
她也快像自己一样,体会到失去至亲至爱的痛了。
可他此时,盯着苏乔珺脖颈处的【SIN】刺青,心底却闪过一丝异样。
这是简景行对每一个情人惯用的手段,像是标记所属物一样。
“你是怪我吗?所以故意和简景行在一起?”
“只有他愿意救怀瑾。”苏乔珺露出一抹惨笑,努力将一句话说清楚。
她一副妥协的样子让傅泽年瞬间被激怒,猛地把苏乔珺甩到床上,欺身而下。
第七章
两人之间的距离陡然拉近,苏乔珺凝望着傅泽年越来越近的脸,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傅泽年掐着她的脖子强硬地将她扯到自己面前,侧头直接咬住了刻着【SIN】的纹身,几乎是要把那块肉啃下来的力道。
苏乔珺忍不住闷哼一声,喉头一紧,呕出一口腥甜。
傅泽年肩头一热,松了口,看着自己啃咬出的痕迹和苏乔珺嘴角的血迹,心里的烦闷丝毫没有消减消减。
皱紧了眉,面色不悦地外套脱了砸在她脸上,又粗暴地将她的衣服扯上,身上斑驳的伤痕也随之被遮住。
傅泽年有洁癖,更是厌恶她。
苏乔珺不敢碰到他的衣服,只能用还算干净的手将他的外套挪到一边。
另一只手慌张地紧紧抓紧自己的衣服,挣着身子端正跪好。
捂着嘴压抑地咳嗽,像是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本就开裂的伤口再次崩开,血从脖颈处一直蔓延到床上,手上的血也捂不住。
刺眼的红将干净的床单染红。
苏乔珺瞥了一眼傅泽年越发难看的脸色。
她瞬间慌了神,跌跌撞撞地翻滚下床,从喉咙深处传来的灼烧的刺痛让她没有办法思考,只能拼命道歉:“对不起……”
傅泽年盯着床上的一片狼藉和眼前一个劲道歉的苏乔珺,眸色渐冷:“你想过会变成这样吗?”
“从千金小姐变成现在这样,一个供人取乐的婊 子!苏乔珺,这都是你的报应!”
【报应?】
苏乔珺原本以为自己的心已经不会再痛,可是此时此刻,听到傅泽年的话,她还是痛到窒息。
他们从小青梅竹马长大,她追随在他身后二十多年。
苏乔珺一次次放下身段,费尽心思才换来傅泽年的一次松口和她约会,尽管只是陪着她选礼服。
她也开心得要命!
也是那一天,苏家父母遭遇车祸,苏怀瑾重病住院。
傅泽年也一反常态对她换了脸色,陪着她处理公司的事情。
那时候她觉得自己只有傅泽年了,她天真地以为傅泽年这一次会陪在她身边。
十天后,苏家父母葬礼。
傅泽年宣布收购苏氏集团并就任董事,她被降职处理,送去英国庄园囚禁了三年。
她后来才明白,原来那一点甜蜜都是傅泽年的欺骗,他对她的报复从知道黎青月死讯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苏乔珺一脸悲戚地看向傅泽年,他眼底,是浓浓的不屑、嫌弃和亘古不化的恨意。
他对自己从来都没有一丝一毫的真心。
偏偏她还那样不顾一切地爱过他!
苏乔珺眼底发涩,脸上血色全无,成了一个破败不堪的布娃娃。
傅泽年理了理袖口,神情不耐:“明天是青月和青书的生日,青书不计前嫌,希望你能够出席,你识趣一点,不要让她不高兴。”
苏乔珺的头开始发疼,眼前一阵阵发黑,冷汗浸透了她的衣服,饶是这样,她还是乖巧地弯腰伏地,以一种最卑微的姿态回话:“我知道了。”
傅泽年最后看了苏乔珺一眼,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
苏乔珺将自己浸没在浴缸里,血液混进水里,鼻腔、嘴里都是让人作呕的血腥味。
明明是西天,苏乔珺却觉得刺骨的寒意一寸寸渗进她的骨髓,让她控制不住地发颤。
她的头像是被无数根铁丝切割,呼吸都会牵扯着疼。
苏乔珺第无数次想要死去,却听见遥远的一声“姐姐!”
她挣扎着从浴缸里坐起,痛哭出声!
不管有多痛,她都不能死,她要救怀瑾!
胡乱裹了浴巾躺在床上,苏乔珺浑身滚烫,她却一点也不在乎,生生挨到了第二天。
……
苏乔珺的头痛得快要炸裂,缩成一团,眼前一阵阵发晕,连声音都听不清。
仆人也丝毫不理会她的病,只是替她换好衣服、做完了发型,领着她上车去了黎青书的生日宴。
宴会现场。
黎青书正被人簇拥着恭贺生日,身上藕粉色的礼服层层叠叠,衬得她像是一个娇贵的公主。
傅泽年则是站在她身侧,手虚虚扶着她的腰,两人时不时亲昵地耳语几句。
苏乔珺站在门口,觉得自己突兀地有些难看。
或者说,她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不论是身上勉强遮住私密部位的大露背丝绸长裙,还是脖颈处没有任何遮掩的乌黑刺青。
她僵滞在原地,迎着众人不怀好意的目光,矗立着。
黎青书眼里含笑:“苏乔珺,谢谢你能来参加我的生日宴,青月姐姐也一定会很开心的!”
苏乔珺腿下一软,险些跪下,眼神变得恐惧,控制不住地摇头,浑身都开始发冷。
那三年的忏悔已经足够让苏乔珺听到黎青月的名字都会应激。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脚,瘫软在地上,眼睛泛白,样子狰狞又难看!
众人的目光变得更加嫌恶。
苏乔珺匍匐在地上,高热让她意识模糊,瞪大了眼睛看着黎青书,将她认成了黎青月。
她麻木地一下一下地磕着头,哀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众人的嫌弃变成了厌恶,甚至有人出声讽刺:“堂堂苏氏集团的千金,变成现在这幅德性!”
耳边日渐尖锐的议论声她充耳不闻,继续重重地将头砸在地上:“我有罪!对不起……”
苏乔珺停了一瞬,身形晃动,直直地向前栽倒。
却在下一刻,被人扶住了手臂。
苏乔珺被他扯着站起,没什么力气,费力地掀眸看向那人,瞬间瞳孔一缩。
苏怀瑾满眼失望,声音虚弱,却又像是一记重锤在她心上砸出深坑:“姐,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第八章
苏怀瑾昏沉从病床上醒来,就被一个陌生人带上了车,全程不说一句话,只说了是苏乔珺的授意。
他对苏乔珺无条件信任,以为是姐姐找到了办法,满心欢喜地跟着。
可刚到门口,便听见一阵讥讽——苏家千金苏乔珺自甘堕落,为了筹钱到处陪床!
他不敢相信,浑身血液瞬间冷凝,推门进去看见跪在地上毫无尊严的姐姐,更是心如刀绞。
他忍住身上的痛,用尽浑身力气将苏乔珺拖拽起来。
苏乔珺脖子上的刺青和她身上青紫的痕迹击碎了他一直不敢相信的谣言。
他最亲爱的姐姐,苏家的继承人,在陪床……
苏怀瑾身形有些不稳,喘着粗气,心口泛起酸疼,他沉默着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漏出里面被洗的泛白的病号服。
忽略周围的唏嘘声,撑开外套将苏乔珺整个人罩住。
苏乔珺盯着苏怀瑾的一举一动,心脏逐渐紧缩,刚才强行压着破损声带说的几句道歉已经让她的嗓子现在发不出一丝声音。
她只能一边用眼神询问,一边缓缓将苏怀瑾的掌心撑开,在上面写下【你怎么来了?】
苏怀瑾咬紧牙关,声音颤抖,眼神里满是心疼:“姐姐,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视线交错间,两人却都又明了。
无非是那句,在他心里光风霁月的姐姐,怎么能如此卑贱的在这里自取其辱?
她的傲骨、她的尊严,全都不要了吗?!
苏乔珺生硬地避开苏怀瑾关切的视线,心底漫上一阵惧意。
她不敢,也不能让他知道,她是为了要给他治病。
她经历的一切,宁愿烂在肚子里,也不能让苏怀瑾知道,不能让他愧疚。
她慢慢地伸手,捧着苏怀瑾的脸。
他又瘦了。
苏乔珺按下自己的心疼,拇指轻轻抚摸着苏怀瑾的眼角,艰难发声:“别哭。”
一笔一划地在他掌心写下:“怀瑾,你好好养病,姐姐犯错了,在赎罪。”
苏怀瑾瞬间急红了眼,他猛地咳嗽几声道:“你有什么罪!赎了三年还不够吗!”
他知道了。
苏乔珺望着苏怀瑾碎裂的眼神,心尖猝然一痛。
她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她的罪孽她的不堪,苏怀瑾全都已经知道了。
没等她下一步动作,身后响起一声冷笑。
傅泽年整个人笼罩在冷白的灯光下,看上去脸色越发冷峻,嘲讽道:“真是姐弟情深。”
“苏怀瑾,你姐姐的罪,她这一辈子都赎不完!”
“她变成现在这样,还有你的一份功劳呢!”
“你的病难治,你姐姐可是求遍了所有人,身上的那些印子……啧啧啧……”
傅泽年将话说得难听又暧昧,在场的众人拧着眉,眼神成了淬了毒的刀,毫不留情地落在苏乔珺身上,她已经体无完肤!
苏乔珺脸色惨白,苏怀瑾表情微变,声音发紧:“姐……”
傅泽年轻挑了下眉,慵懒地看向两人,语气不屑:“苏怀瑾,或者你也像你姐姐那样,跪下,赎罪,我就考虑放过你们。”
苏乔珺心里一急,按住苏怀瑾逐渐弯曲的膝盖,扑倒在傅泽年脚边,凄厉地哀求:“不要!”
苏怀瑾见她这幅样子,心里苦楚更甚,猛地吐出一口鲜血,直直地栽倒在地上!
傅泽年一脸厌恶地挪开脚,踢了踢趴跪在地上的苏乔珺,冷冷开口:“你弟弟好像死了,去看看吧。”
苏乔珺猛地一震,回身望去,看着地上一滩鲜血和情况不明的苏怀瑾。
不知道应该求谁,只是绕着圈地磕头:“救救他……”
傅泽年冰冷的眼神落在狼狈的苏乔珺身上,讽刺道:“苏乔珺,你现在懂我的痛了吧!”
“失去至亲挚爱的感受,你也要受一遍!”
苏乔珺显然已经听不进去任何话,头发披散,额头上都磕出鲜血,她却好像感受不到一样。
一下比一下更重!
闷响声在空旷的宴会厅回荡,鹅绒地毯都被苏乔珺的血染红。
苏怀瑾的胸腔起伏逐渐变缓,苏乔珺绝望地以一种扭曲的姿态软倒在他身边。
痛苦从四肢骨骸渐渐传至心尖,痛不欲生!
傅泽年攥紧了手,冷着眸子,神情阴郁盯着她。
苏乔珺最后看了一眼傅泽年,终于撑不住,眼前一黑,彻底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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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苏乔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