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山思过崖的石碑前，令狐冲第三次摔碎了酒葫芦。夕阳斜照下，他盯着石壁上深浅不一的刻痕发愣——这些五岳剑派的招式图旁，不知何时被人用朱砂标出了致命破绽。就在他伸手触碰"岱宗如何"的缺口标记时，身后突然传来石子破空声。
十五年前那场改变华山格局的雨夜里，剑宗弟子横七竖八躺在玉女峰上。浑身湿透的风清扬踉跄着跨过同门尸体，怀里还揣着半张被雨水泡烂的婚书。三天前他在江南绸缎庄发现端倪时，那场精心设计的骗局已然收网——所谓"金陵首富招婿"不过是气宗支开他的幌子，婚宴上斟酒的丫鬟袖口绣着紫霞云纹。
这位日后隐居的剑客并非天生通晓独孤九剑。二十岁那年深秋，他在终南山追猎雪狐时误入无名山谷。雾霭中传来金石相击声，循声望去，白发老者正以树枝点刺飞瀑。水珠四溅间，老者随手划出的弧线竟将三丈外松针齐齐斩断。风清扬跪拜三天后，老者抛给他半卷残破剑谱，扉页题着"破尽天下兵刃"六个古篆。
华山派内部分裂早有征兆。那年腊月掌门寿宴上，气宗弟子借着酒劲嘲讽剑宗"只懂摆弄铁片"。风清扬的师弟当场掀了酒桌，剑气削断对方三缕发髻。待得气宗施展紫霞神功震碎青砖地面时，两派人马的佩剑已然出鞘七成。若非掌门拍碎太师椅喝止，玉女峰怕是要提早十年见血。
江南婚宴的闹剧堪称江湖骗术范本。说媒的牙婆带着盖有六府官印的婚书，随行八名轿夫步伐稳健显是练家子。最绝的是那封"岳父亲笔信"，连风清扬幼时跌伤左膝的疤痕都写得清楚。待他察觉酒水有异，气宗安插的七十二名暗桩已封死所有出路。
思过崖洞窟深处的石壁上，密密麻麻刻着三百六十一式破解图谱。每逢月圆之夜，风清扬便以指代剑在刻痕间游走。某次失手震落碎石，露出夹层里五岳剑派失传的杀招——原来前辈高手们早在此处留下武学宝藏，只是无人静心参悟。
令狐冲跌进山洞那日，风清扬正用松枝演练"破箭式"。少年醉醺醺地指着石壁嚷道："这招'天绅倒悬'要是往左偏半寸，岂不是能封住对手膻中穴？"藏在暗处的老者瞳孔微缩，这随口之言竟暗合独孤九剑要义。次日清晨，洞外松树上突然钉着七枚铜钱，摆出的正是衡山派绝技"回风落雁"的起手式。
传剑过程远比电视剧里残酷。风清扬连续九日将令狐冲逼至悬崖边缘，稍有失误便会坠入深涧。最凶险时，竹枝贴着咽喉划过，在少年颈侧留下细如发丝的血痕。直到某个雷雨夜，令狐冲下意识使出的"破掌式"竟震飞了老者手中木剑，山洞里突然爆发出二十年未闻的大笑。
如今崖顶青松依旧，石桌棋盘上落着几片黄叶。令狐冲第五次摆出"冲灵剑法"起手式时，余光瞥见岩缝里塞着半截褪色红绸——正是当年风清扬被骗婚时系在聘礼箱上的物件。山风掠过洞窟，带着铁锈味的呜咽声在刻满剑招的石壁间久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