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花豹精娶亲(花皮豹子精的来历)

光绪二十三年腊月,京东某村口的老槐树上挂满了冰溜子,跟刀尖似的冲着天。王铁柱把柴刀往腰里一别,冲着正晒阳阳儿的刘瘸子啐了口唾沫:"您瞧见没有?西头老赵家那闺女,昨儿个晌午说没就没了!"

众人扭头一瞧,八人抬的朱漆大轿晃晃悠悠从山坳里转出来。轿顶垂着红缨子,轿身却雕着些个古怪纹样,倒像是豹子斑纹。前头骑马的新郎官穿着大红喜服,可那脸白得跟纸糊的似的,两腮还抹着胭脂,活像庙里判官像叫雨淋了。

"新姑爷接亲嘞——"媒婆子捏着嗓子嚎了一嗓子,吓得树杈上的乌鸦扑棱棱乱飞。王铁柱眯眼瞅着轿帘上金线绣的豹子头,突然把柴刀横在胸前:"这路数不对!接亲哪有从西山沟子里出来的?"

话音未落,山风卷着股腥气扑面而来。轿帘子叫风吹开条缝,王铁柱眼尖,瞥见轿里新娘子盖头下露着半截毛茸茸的爪子!他正要喊,却见那新郎官猛地回头,眼窝子里竟泛着绿幽幽的光。

"铁柱哥!"后生二狗子拽住他袖口,"您可别犯浑!赵乡绅说了,这是西山豹仙娶亲,冲撞了要倒大霉的!"王铁柱甩开他手,冲着轿子啐了口:"我呸!什么豹仙,分明是……"

话没说完,轿夫们脚底生风似的往西山去了。王铁柱攥着柴刀就要追,冷不防后脖颈子叫人拍了一巴掌。回头看时,却是游方道士张三丰——咳,不是那个武当山的,是本地老道,总在白云观摆摊算卦的主儿。

"后生且住!"老道捋着山羊胡,眼睛盯着轿子消失的方向,"你可见着轿夫脚上穿的草鞋?"王铁柱一愣:"黑灯瞎火的,谁瞅那个?"老道从怀里掏出块罗盘,铜针乱颤:"那鞋底沾着豹爪印,鞋面却是人皮缝的!"

这话像炸雷似的在人群里炸开。刘瘸子烟袋锅子都吓掉了:"人皮?哎哟我的亲娘!"王铁柱却盯着老道腰间的桃木剑:"您老早瞧出端倪,怎的不早说?"老道苦笑:"贫道昨儿个才到贵地,正要寻个落脚处……"

正说着,西山方向突然传来女人尖叫,接着是野兽般的嘶吼。王铁柱抄起柴刀就要往山上冲,冷不防叫老道拽住:"且慢!你可见过豹子娶亲带唢呐班的?"说着从褡裢里掏出张黄符,迎风一晃竟燃起绿火,"这是迷魂阵,专勾活人魂儿!"

说话间,山道上跌跌撞撞跑下个穿红袄的媳妇子,发髻散乱,鞋都跑丢一只。正是前些日子失踪的王屠户家小媳妇儿!王铁柱上前要扶,却叫老道拦住:"别碰她!她三魂七魄叫勾去一半了!"

那媳妇子两眼发直,嘴里翻来覆去就念叨:"豹仙洞……金镯子……不能吃人……"突然两眼一翻白,直挺挺栽在地上。王铁柱急得直跺脚,老道却蹲下身掰开她紧攥的手心,里头躺着片金箔,雕着豹头纹样。

"这是……"王铁柱接过来细看,金箔边缘还沾着暗红血迹。老道脸色突变:"不好!这是催命符!快去找村东头陈瞎子,他家的黑狗能辟邪!"话音未落,西山方向又传来唢呐声,这次却带着哭腔,像极了送葬的调子。

王铁柱把柴刀往腰带里一别:"您老且照看这媳妇子,我去去就回!"老道急得直跳脚:"你这夯货!那豹子精有百年道行……"话没说完,王铁柱早蹿出去三丈远,背影在月光下跟头豹子似的。

洞内突然传来女子呜咽,赵乡绅却咧嘴一笑:"哭得好!哭得越惨,豹仙爷越欢喜!"话音未落,洞顶簌簌落下土来。师爷抬头一看,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老……老爷!您瞧那顶上!"

赵乡绅顺着他手指望去,只见洞顶钟乳石间垂着条黑影,绿油油的眼睛跟灯笼似的。那黑影突然张开嘴,露出满口獠牙:"赵善人,本仙的聘礼可还够数?"

"何人喧哗!"豹仙爷怒吼一声,洞内烛火齐刷刷转成惨绿。赵乡绅正要喝骂,却见王铁柱扛着柴刀闯进来,裤脚沾满草屑:"好个豹仙!光天化日强抢民女,还敢称仙?"

豹仙爷仰天大笑,震得洞顶碎石簌簌而落:"本仙乃西山之主,娶个把凡人女子……"话没说完,突然瞥见王铁柱腰间玉佩,笑声戛然而止:"你……你这玉佩从何而来?"

王铁柱低头一看,正是老娘临终前给的传家宝,青玉雕的豹子纹样。豹仙爷突然浑身发抖,洞内阴风大作:"不可能!这豹头玉佩……你与那道士何干?"

正说着,洞外传来老道的声音:"无量天尊!孽畜,可还认得贫道?"话音未落,桃木剑破空而来,剑尖挑着的黄符正正贴在豹仙爷额头上。豹仙爷惨叫一声,现出原形——竟是头三丈长的金钱豹,浑身金毛根根倒竖!

赵乡绅早吓得瘫在地上,裤裆湿了一片。豹子精却盯着王铁柱的玉佩,绿眼珠泛起血光:"原来是你!三十年前你祖父放我一条生路,今日……"话未说完,老道剑诀一引,洞内突然亮起七盏铜灯,摆成北斗之势。

"七星续命灯!"豹子精惊恐后退,"你竟会茅山秘术!"老道冷笑:"贫道等这一天等了三十年!王家小子,还不快取你祖传的豹头玉佩!"

王铁柱摸出玉佩的瞬间,洞内突然地动山摇。豹子精周身泛起黑雾,嘶吼声震得山洞嗡嗡作响:"你们休想镇压本仙!本仙已与……"话没说完,洞外突然传来唢呐声,却是之前消失的接亲队伍,此刻竟吹着丧调往洞内涌来!

七星铜灯将豹子精困在光阵中,那却突然咧嘴狂笑,獠牙缝里渗出黑血:"老杂毛,你以为本仙真身在此?"话音未落,洞外接亲队伍的唢呐声陡然尖利,八抬大轿竟穿透岩壁直冲进来,轿帘翻飞间,三十年前就该死透的赵乡绅他爹从轿中探出头,脖颈上还插着当年上吊的麻绳!

"铁柱小心!"老道桃木剑横劈,剑气将轿子劈成两半,里头却空空如也,只有股腥风卷着王铁柱的玉佩就往豹子精嘴里送。王铁柱急得要抢,冷不防脚脖子叫只冰凉的手拽住,低头一看,地下竟伸出七八只青紫胳膊,指甲缝里还粘着坟土。

"这是乱葬岗的积年老尸!"老道甩出把朱砂,火光中现出十几个影影绰绰的鬼影,个个穿着清廷官服。王铁柱突然想起祖谱记载,咸丰年间有伙发逆财的衙役,为灭口把全村老小活埋在豹子沟——正是如今西山所在!

豹子精趁机挣开半边符咒,金毛根根炸立:"三十年前你祖父坏了本仙好事,今日你们王家血脉都得给那的陪葬!"说着张口喷出团绿火,直扑王铁柱面门。老道飞身扑救,道袍袖口却被燎去半边,露出胳膊上狰狞的豹爪伤痕。

"师父!"王铁柱这才瞧见老道左臂上五道疤,分明是兽爪所伤。老道惨笑:"为师本名张继宗,正是当年你祖父请来除妖的茅山弟子。"说着从怀里掏出半截玉簪,簪头雕着个豹子头,与王铁柱的玉佩严丝合缝。

豹子精见状发出非人嘶吼,洞顶钟乳石雨点般砸落。赵乡绅趁乱要逃,却被师爷拽住裤脚:"老爷不能走啊!您当年献祭亲闺女换来的官运……"话没说完就叫豹子精尾巴扫中后脑,红白之物溅了满墙。

王铁柱听得心头剧震,原来三十年前祖父放走豹子精是假,实则用玉佩为饵,引得这孽畜吸食赵家血脉修炼!再看老道已咬破舌尖,用精血在洞壁画起符咒:"铁柱,你且记住,这每吞个赵家女,背上就多道金纹,如今……"

话音未落,豹子精突然人立而起,背上金纹竟汇成个"赑"字。老道脸色煞白:"果真是赑屃转世!这孽畜偷了龙子命格!"说着从褡裢里掏出面铜镜,镜面映出豹子精真身——哪是什么花豹,分明是条丈余长的穿山甲!

"原来如此!"王铁柱恍然大悟,穿山甲属土性,专爱打洞掘坟,难怪要借豹子沟阴气修炼。老道却摇头:"不止如此,你看它内丹……"铜镜转向妖物丹田,却见颗鸽卵大的珠子泛着幽蓝,里头竟封着个穿官服的小人!

王铁柱正要细看,洞外突然传来清朗书声:"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但见位青衫书生手持《正气歌》竹简闯入,每走一步,脚下就绽开朵金莲。豹子精如遭雷击,背上金纹竟开始剥落。

"文天祥公的《正气歌》!"老道大喜,"这孽畜偷了文山公墓穴风水,如今正气克邪祟!"说话间书生已到近前,竹简往空中一抛,百十个金字化作锁链,将豹子精捆成个粽子。妖物嘶吼着现出原形,却是条五尺长的穿山甲,背上生着片片金鳞。

王铁柱趁机夺回玉佩,却见那书生突然对他作揖:"小友可还记得,三十年前豹子沟畔,有个替你祖父收尸的书生?"王铁柱如遭雷击,祖父临终前确曾念叨,当年有个过路举子帮他埋了被妖物所伤的同道。

正要细问,穿山甲突然浑身肿胀,竟要自爆内丹。老道飞扑将众人压在身下,只听惊天动地一声响,妖物化作团黑雾,中间裹着那颗幽蓝内丹直冲洞顶。书生竹简及时展开,将内丹兜头罩住,黑雾中却传来赵乡绅的惨叫:"我的官印!我的乌纱!"

待烟尘散尽,洞内只剩面铜镜倒扣在地,镜背刻着"豹仙洞"三字。老道拾起镜子,镜面突然映出穿山甲临死前的记忆:原来这早被赵乡绅先祖驯养,专替其偷掘古墓,三十年前被王家先祖撞破,这才假作除妖实则灭口。

"好个官盗勾结!"书生一掌拍碎铜镜,碎片中竟飞出三十年前就该焚毁的赵家族谱,首页赫然画着穿山甲纹样。王铁柱这才明白,所谓豹仙娶亲,实则是赵家借妖物续命,每献祭个女子,家族气运就旺三分。

洞外突然传来鸡鸣,天边泛起鱼肚白。师爷的尸体不知何时化作滩黑水,水面漂着顶乌纱帽。老道将豹子精的内丹封入玉簪,转身对王铁柱道:"这孽畜虽除,但赵家在京东九县埋下的穿山甲子嗣……"

书生却摆摆手,竹简自动翻到某页,金光中浮现出三十六个红点:"文山公早有安排,这《正气歌》每字皆镇着处妖穴。"说着将竹简往空中一抛,红点化作流星四散飞去,远处隐约传来地龙翻身的闷响。

王铁柱抱着昏迷的赵家女往山下走时,老道突然拽住他:"你可知为何你家玉佩能克妖物?"见少年摇头,老道指着玉佩内侧细如蚊足的小字:"自己瞧。"王铁柱就着晨光细看,竟是半阕《正气歌》!

"先祖曾是文山公亲卫。"书生不知何时来到身后,"当年崖山海战,公将半部《正气歌》刻在三十六件信物上,托忠勇之士四散保存。"说着解下腰间玉珏,与王铁柱的玉佩合二为一,赫然是首完整的七言绝句。

下山途中,王铁柱突然问:"那赵家女……"老道叹气:"魂魄被妖物吃了半数,不过……"书生接过话头:"正气歌余韵尚在,每日午时在日头下诵读半卷,三年五载或能补全。"

行至村口,晨雾中传来熟悉的唢呐声,却是村民们自发组织的迎亲队伍。王铁柱这才想起,今日原是他与邻村姑娘定亲的日子。老道将桃木剑往他怀里塞:"这剑跟了为师六十年,斩妖除魔尚可,护家宅却需……"

话没说完,书生突然将竹简塞给王铁柱:"此物与你玉佩同源,合该你得了去。"说着化作金光消散,空中飘下张纸笺,竟是首未写完的诗:"豹隐青山三百年,一朝正气破妖弦。若问人间太平世……"

王铁柱将诗笺小心收好,转身望向初升的朝阳。山道上,老道佝偻的背影渐行渐远,腰间褡裢上新补的布片在风中飘摇,隐约能见用金线绣的豹头纹样。

这个故事借志怪之壳,实则讲透三个道理:其一,所谓"仙缘"多是贪婪者粉饰罪恶的遮羞布,正如赵乡绅以"豹仙"之名行盗墓害命之实;其二,正义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从文天祥《正气歌》化作的镇妖竹简,到王家世代相传的半阕诗,都在印证"人间自有正气在";其三,真正的护身符不是玉佩宝剑,而是心中那杆秤,王铁柱面对妖邪时挺直的脊梁,比任何法宝都更似文天祥笔下"当其贯日月,生死安足论"的浩然正气。那些试图以邪术续命的,终将被历史洪流碾碎;而坚守本心的凡人,反而成了传承千年的"正气歌"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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