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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返乡的班车上,林清月用力拍了拍发烫的脸颊。她在胡乱琢磨些什么呢?
老妇人分明是神志昏聩才将她错认,傅行舟通身气度非凡,怎会对她这个身怀六甲的孕妇存非分之想?
即便他身负旧伤子息艰难,也断无可能。
伤患?绝嗣?
这两个词在脑中炸响时,林清月身形骤然僵住,指尖无意识抚上微隆的腹部。
深知顾念成一家皆是豺狼本性,她绝无可能与那混账共度余生。
分道扬镳是必然,可这腹中骨肉……
若在二十一世纪,离异带娃再寻常不过,然则身处八十年代乡野,流言蜚语足可杀人于无形。
男子皆不可倚仗,她已对情爱死心,然为孩儿计,总得寻个名义上的父亲。
傅家祖母对她青睐有加,若那人不介意……或许可暂作权宜之计?
不必正式婚书,只需让左邻右舍认定,傅行舟便是孩儿生父即可!
此念乍起,便如野草般疯长。
可先行立下契约,明言双方仅为表面夫妻,各取所需罢了。
只是傅行舟这般人物,怕是不屑作这等戏码吧?
林清月离去后,傅家老宅已不知飘出第几声叹息。傅行舟疲惫地揉着太阳穴:"奶奶,她真不是我媳妇!"
"浑小子!早催你成家偏要拖,如今伤了身子更无人肯嫁。月丫头多好的姑娘,你怎就不知把握?"老妇人捶着炕沿数落。
"她腹中还怀着孩儿,待生产后便是咱傅家血脉,看谁还敢在背后嚼舌根!"
"五代单传的香火要断在你手里……我死后有何颜面见列祖列宗啊!"说着竟真抹起眼泪。
傅行舟额角青筋跳动,今晨方知老太太平日的痴呆竟是伪装。
更荒唐的是老人家那番说辞——带着旁人骨肉给他当嫡子?
军医分明断言他此生难有子嗣,近乎绝望。
替人养子?他可没这般菩萨心肠。
"团长,先前那事有眉目了。"娃娃脸警卫员吴向军掀帘而入。
"说。"傅行舟敛去思绪。
"镇上那家餐馆早已转手,查访数次皆无所获。那处价格公道,往来食客除本镇外还有邻县乡民,人潮如织实在难辨。"
傅行舟面色骤寒,袖中拳头攥得骨节发白:"继续查!务必追根究底!"
是他亏欠了那姑娘……
如今风声鹤唳,也不知那女子境况如何。
最可恨的是,他竟连对方容貌都记不真切。
"林清月!你还有脸回来?"
方至村口,顾云云便叉腰拦住去路。林清月搭乘邻村牛车后又步行四里,早已疲累不堪,此刻只想归家歇息。
眼见对方扬手欲打,她慌忙后退。
"顾家妹子,青天白日行凶可还得了?"刘婶子横身阻拦,正巧握住顾云云腕间淤青处,疼得她泪花直转。
"呸!我才不认这毒妇当嫂子!"顾云云甩着手腕怒骂。
"定是你故意支开牛车,害红艳姐难产!"
林清月倚着刘婶子站定,眼眶瞬间泛红:"云云怎可如此冤枉我?"
"昨日若非你与娘推搡致使我险些小产,我又怎会奔波镇上保胎?"
"我腹中可是顾家血脉,你怎这般狠心?"
顾云云被噎得说不出话,两道目光如淬毒箭矢。林清月瑟缩着躲到刘婶子身后:"婶子瞧她眼神,活似要吃人……"
"也不知她与那姚红艳何等情分?整日里大哥长嫂短地往寡妇门庭跑,知道的当她是小姑子,不知道的还当姚氏才是顾家新妇呢!"
"你……你血口喷人!"顾云云脸色煞白。昨日兄长抱姚红艳就医之事已传遍全村,她怎敢再掀风浪。
"我哥不过是念着往日情分帮衬一二……"
"情分?"林清月冷笑更甚,"若真念情分,怎会在她勾引自己妹夫时还颠颠儿往上凑?"
"顾云云,我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嫂子!若姚氏真想进顾家门,不如先让你哥写封休书?"
"你……你……"顾云云追着渐行渐远的身影,却被刘婶子牢牢挡住。
林清月扶着腰肢缓步前行,余光瞥见刘婶子欲言又止的模样。莫非她离家这日,顾家又作什么妖?
顾念成将家当搬空给外室已够荒唐,难不成还有更离谱的?
然待她踏进家门,望着炕上那对交颈鸳鸯,方知人性之恶竟能至此——她往日安睡的土炕,此刻竟躺着姚红艳与顾念成!
刚踏进院门,林清月就瞥见晾衣绳上挂着几块襁褓布。布料显然刚漂洗过,水珠正顺着棉布纹路往下淌。
她人还没进家门,孩子更未出世,这宅院里怎会出现婴儿用品?待看清那些蓝底碎花的棉布时,林清月瞳孔骤然紧缩——这分明是她亲手为闺女缝制的尿垫!
自己省吃俭用扯的细棉布,一针一线裁剪的贴身物件,连女儿都未曾用过半片,倒叫那鸠占鹊巢的贱人先享了福!
怒火直冲天灵盖,林清月扶着八个月身孕的肚子踉跄疾行,惊得身后刘大娘连声呼喊:"月丫头慢着点,肚里还揣着娃娃呢!"
"顾念成!你给我滚出来!"伴随震天响的踹门声,襁褓中的婴孩陡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啼哭。
里屋冲出个赤膊汉子,手里还攥着块湿漉漉的尿布。林清月盯着那抹熟悉的靛蓝色,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你竟敢把野女人接回咱们新房?"
"嚷嚷什么!"顾念成铁青着脸甩开尿布,"要不是你抢走驴车害红艳难产,孩子何至于体弱多病?我这是代你赎罪!"
林清月气得浑身发抖,前世今生的怨怼如潮水翻涌。这男人竟能面不改色将寡妇接回婚床,还堂而皇之用她备给孩子的物件!
"赎罪?"她冷笑逼近,"我倒要请村长评评理,究竟是谁偷了驴车?是谁把野女人养在我的炕头?"
顾念成脸色骤变,伸手欲抓却被刘大娘伸腿绊倒。等他狼狈爬起时,林清月已哭喊着冲进暮色:"各位乡亲评评理啊!我家汉子把外室养在婚房,用着我给闺女准备的陪嫁!"
下工的村民们端着饭碗就涌了出来,人群如潮水般朝着村长家汇聚。顾家二老挤进人群时,正听见林清月跪在村长面前哭诉。
"昨儿我动了胎气,这负心汉却守在寡妇床前!"林清月掀开衣摆露出高耸的腹部,"今儿小姑子当众辱骂,说我害她红艳姐难产。村长您瞧瞧,这襁褓布上还沾着别人的秽物呢!"
围观人群炸开了锅,指指点点的议论声浪几乎掀翻屋顶。
"亏得老顾家还是书香门第,竟做出这等伤风败俗的事!"
"可怜月丫头大着肚子,男人却把外室养在婚房……"
刘大娘适时添油加醋:"诸位可曾见过这般荒唐事?用着正房太太准备的陪嫁,住着人家新婚的暖炕,这和强抢民女有何区别?"
顾母在人群后急得直跺脚,顾父则铁青着脸别过头。村长看着跪在青石板上摇摇欲坠的孕妇,又瞥见顾念成怀里若隐若现的靛蓝布角,重重将烟杆磕在石桌上。
"顾家小子,你且说说,这妇人究竟是谁?"
顾念成支吾着后退半步,林清月突然凄厉大笑:"村长明鉴!这负心汉口口声声说接人回来是为替我赎罪,可天底下哪有让正妻给外室腾地方的道理?"
她突然扯开衣襟,露出腰间青紫的勒痕:"诸位乡亲且看,这是今儿小姑子拿扁担打的!她骂我害她红艳姐遭罪,可驴车分明是刘婶子帮我套的!"
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惊呼,顾云云刚要辩解,就被飞来的烂菜叶砸中额头。村长猛拍案几:"顾家小子,你今日若不给个说法,明儿就带着你的外室滚出桃源村!"
刘婶子率先打破沉默,嗓门拔得老高:"牛车可是村集体的家当,啥时候成了顾念成和那小寡妇的私产?再说了,姚红艳难产跟清月妹子有何干系?难不成是她拿刀逼着人家早产的?"
围观人群闻言纷纷颔首,面上露出赞同之色。人群中突然炸开几声议论:"刘家嫂子说得在理!这牛车是大家伙凑钱置办的,啥时候姓顾了?""就是,小寡妇早产倒怪起念成媳妇来了,莫不是真像传言那般……"
话音未落,村东头那个三十来岁的老光棍突然捏着嗓子学舌:"念成哥,我肚子疼~我手疼~"惟妙惟肖的腔调引得众人哄笑,顾母的脸色瞬间铁青。她奋力拨开人群,脖颈上的青筋都暴起:"让开!我是顾念成亲娘!"
人群自动让出条缝,顾云云趁机拽着母亲挤进圈内。顾母目光如刀剜向林清月:"当着列祖列宗的面,你闹腾够没有?这般糟践自家男人的名声,对你肚里的娃娃有何好处?"
她忽然换上副慈母面孔,上前半步压低声音:"清月啊,自打你嫁进来,我可待你如亲闺女。红艳那事确是念成糊涂,可你挺着大肚子,总该为孩子积点德吧?"说着又往前蹭了半步,热气几乎喷到林清月耳畔:"你也不想娃娃顶着个声名狼藉的爹过活吧?"
林清月唇角泛起一抹苦涩,泛红的眼眶扫过围观人群:"咱们老顾家还有名声可言吗?我家男人日日往小寡妇屋里钻,米面粮油一车车往她家搬,整个桃源村谁人不知?"
顾母被臊得老脸通红,儿子那点腌臜事她如何不知?往日还能拿林清月当幌子遮掩,如今这层窗户纸竟被当众捅破。她强撑着厉喝:"你休要血口喷人!念成做这些不都是为着你?"
"为我?"林清月踉跄着后退半步,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我早八百年前就跟姚红艳断绝来往了!哪个正经媳妇会跟勾引自家男人的狐媚子称姐道妹?"
她忽然转向人群,声音陡然拔高:"今日请乡亲们评评理,姚红艳难产可曾赖过我?若真要怪罪,干脆把牛车直接送她家得了!省得哪天谁用了牛车,倒成了害她的罪魁祸首!"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顾母气得直哆嗦。老村长终于敲了敲烟袋锅:"念成家的说得在理,红艳难产这事确实怪不到她头上。"
林清月乘胜追击:"那顾念成把姚红艳接回家坐月子又是何道理?莫不是要效仿城里老爷纳妾?"此言一出,顾父顾母齐齐变色。现下正严打封建残余,这顶帽子若是坐实……
"放你娘的狗屁!"顾父暴跳如雷,扬起的巴掌被村长生生拦下。林清月躲到村长身后,声音带着哭腔:"村长您瞧见没?公爹这是要杀人灭口啊!"
人群里炸开锅:"要我说那孩子保不齐就是念成的!""可不是?自家媳妇怀着身子不管,倒把寡妇接回家伺候月子!""咱们村孕妇多了去了,怎不见他去帮衬旁人?"
顾云云急得直跺脚:"嫂子你明知我哥和红艳姐清清白白……""清白?"林清月冷笑打断:"清白到把孩子接回家养?清白到把我家米缸都搬空了?"
村长被吵得脑仁疼,干咳两声:"念成家的,你们关起门来闹腾成何体统?"林清月却不肯退让:"今日当着乡亲们的面,我只要两样东西——"
她竖起一根手指:"第一,请村长明示,姚红艳难产是否与我有关?"村长忙不迭摆手:"毫无干系!绝非你的过错!"
"第二,"林清月环视顾家众人,目光如炬:"谁才是顾念成明媒正娶的媳妇?若是我,即刻让那寡妇卷铺盖走人!她用了我给孩子备的襁褓被褥,须得十倍赔偿!"
顾云云尖声叫嚷:"红艳姐孤儿寡母多可怜,你怎如此狠心?"林清月抚着孕肚冷笑:"她可怜?她有手有脚,倒是我这正牌媳妇要被逼死了!"
村长见状一锤定音:"就依清月所言!念成从今往后不许再踏进姚家半步,顾家老少也不得接济那寡妇!"顾母还想争辩,却被顾父狠狠拽住胳膊。这场闹剧,终究以林清月的完胜告终。
犹记前尘往事,顾念成金榜题名那日,家中窘境犹如寒冬腊月。老屋墙皮剥落处透着风,米缸早已见底,连供他进京赶考的路费都凑不齐。村口老槐树下,乡亲们你三毛我五毛,硬是给他凑齐了盘缠。
"念成娃是咱村飞出的金凤凰啊!"族老捋着花白胡须,将裹着体温的铜板塞进他布兜。谁料这借来的一百五十块银元,竟成了压垮顾家媳妇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作为顾念成明媒正娶的糟糠妻,自此便扛起了顾家破败的江山。多病缠身的幼子,瘫痪在床的公公,半身不遂的婆婆,还有个眼高于顶专会挑事的小姑子,四座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那光景,可比姚红艳如今单亲养儿艰难百倍。
"村长,这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我攥着泛黄的借据,指尖深深掐进掌心,"顾念成既无心还债,这婚约便作罢吧。"
话音未落,满院针落可闻。村长惊得手里的烟袋都掉在了地上,顾家老小更是如遭雷击。还是隔壁刘婶子先回神,颤着声问:"清月丫头,你莫不是气糊涂了?这大着肚子说离就离,往后谁给你接生伺候月子?"
我望着茅草屋檐下滴落的雨珠,苦涩在舌尖蔓延:"婶子觉得,不离这日子就有指望?"顾云云尖细的嗓音突然刺破寂静:"林清月,你拿肚子里的孩子作筏子呢?我哥可是要当干部的人,离了婚照样娶黄花大闺女,你带着拖油瓶看谁要!"
人群外忽然传来急促脚步声,顾念成黑着脸拨开人群。这男人早躲在祠堂后头听了半晌,此刻额角青筋暴起:"清月,红艳母子真是无辜的。她难产时你在产房,我这才接她们来养病……"
"无辜?"我冷笑截断他的话头,"村长和族老都说我那日未进产房半步,你倒会往我头上扣屎盆子!"顾云云在旁帮腔:"大哥甭跟她废话,离就离!等她抱着赔钱货回娘家,看林家怎么收拾她!"
"赔钱货"三字如刀剜心,我摸着隆起的腹部,想起前世女儿夭折时那青紫的小脸。顾念成却突然软了语气:"清月,咱们夫妻多年……"
"夫妻?"我踉跄后退半步,"你给姚红艳熬药时,可曾想过我是你发妻?你拿家里粮食接济她时,可曾念及多病的儿子?"说罢转向村长,字字泣血:"今日这婚,我离定了!"
村长捋着胡须直叹气,顾念成却突然暴喝:"不准离!"末了又压低声音:"你走了,爹娘和病儿谁照顾?"我闻言心头雪亮,这男人哪是舍不得我,分明是舍不得免费劳力。
僵持间,刘婶子突然拽着我袖口:"丫头,要不先分家?"我摇头苦笑,转头唤来几个后生,将姚红艳屋里的粮食细软搬了个精光。待顾念成安顿好外室归来,只见院门紧锁,门环上挂着把新铜锁。
"林清月!你给我开门!"他在门外捶得震天响,我却抱着包袱往刘婶子家去。顾家老宅里,顾母摔了药碗:"反了天了!这不下蛋的母鸡……"
"娘!"顾念成厉声喝止,"那孩子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下,转而低语:"算命先生说,这孩子是文曲星下凡。"顾云云闻言瞪圆杏眼:"大哥你……"
"住口!"顾念成眼底闪过狠厉,"等孩子满月,就记在清月名下。她有文化,养两个孩子不在话下。"顾父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火光忽明忽暗:"可她今日当众落咱们面子……"
"爹,等我去省城念了大学,还怕没好日子?"顾念成指尖敲着炕沿,"到时候把老宅翻新,给您老置办寿材,让云云嫁去县城……"屋外冷月如霜,谁也没注意到窗根下,我攥着钥匙的手指节发白。
争执过后,林清月被刘大娘拽进了自家院门。她本想提着粮食跟去,却被对方推了回来。
"闺女,跟大娘别见外,我就是见不得你受这窝囊气。对了,你刚说的那些话……"刘大娘仍有些恍惚,毕竟眼前人挺着六个月身孕,正是最需要人照料的当口。
林清月扶着腰倚在门框上,脸色比窗纸还白:"大娘,您也瞧见了,顾念成和姚寡妇那档子破事,这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
"哎,傻孩子,可这……"刘大娘搓着围裙边直叹气。他们桃源村建村百年,连和离的先例都未曾有过,更遑论去镇上办离婚这种惊世骇俗的事。十里八乡但凡出个休妻的,都够说书先生讲半年的。
"其实我现在就盼着孩子平平安安。"林清月轻轻抚着隆起的腹部,里头的小生命正活泼地翻腾。前世这孩子早产夭折的痛楚记忆犹新,此番重来,她定要改写命运。
"清月啊,大娘是过来人,懂你做娘的心思。"刘大娘攥住她冰凉的手,"可你才二十二岁,花儿似的年纪,带着个奶娃娃往后可咋整?再嫁人时……"
"大娘,我意已决。"林清月目光落在墙角那盆开得正艳的月季上,"这是我的骨血,便是砸锅卖铁也要养大她。"
前生她为顾家当牛做马十载,临了却落得个曝尸荒野的下场。如今重活一世,凭着前世走南闯北的见识,难道还怕养不活个娃娃?
刘大娘是个爽利人,前世没少暗中接济她,还曾委婉劝她留个心眼。只怪当年自己被猪油蒙了心,满心满眼都是顾念成那个白眼狼。
"成,既你拿定主意,往后缺啥短啥尽管开口。"刘大娘一拍大腿,"虽说我家里不宽裕,但能帮衬的绝不推脱。"
晌午时分,林清月执意要回,却被刘大娘按在炕头上:"你且坐着唠嗑,大娘去张罗饭菜。"
"我帮您搭把手吧。"林清月跟着进了灶房,"从前在家都是我做饭,手艺还过得去。"
刘大娘噗嗤笑出声:"你这大肚子金贵着,哪能让你沾油烟?"话虽如此,还是由着林清月洗了两个土豆。
前世这时候,她做饭顶多算能入口。后来摆过小吃摊,承包过食堂,连红白喜事的流水席都主过厨。最艰难时,单凭一己之力张罗过三十桌酒席,练就了一身真本事。
铁锅刚下油,香气就勾得刘大娘直抽鼻子:"清月啊,你这手艺比镇上饭馆的师傅还强!"
"大娘谬赞了。"林清月翻炒着土豆丝,思绪却飘向远方。八十年代的农家人节俭,寻常人家顿顿咸菜就窝头,能炒个素菜都算改善生活。
说话间,扎着麻花辫的顾小玉蹦跳着进屋。这姑娘刚从姥姥家回来,听闻林清月大闹顾家的事,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子。
"清月姐,你那天真威风!"小姑娘扒着灶台直咂嘴,"真不要那个陈世美了?"
"烂人"二字险些脱口而出,刘大娘忙瞪了闺女一眼。顾小玉今年十七,生得圆润结实,在农村这是顶好的相貌——能下地干活,好生养。
"烂人"二字从林清月齿缝里挤出来,倒把顾小玉逗乐了:"要我说早该休了他!那姚寡妇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整日就会扭着腰肢勾男人,谁娶谁倒霉!"
"吃都堵不上嘴!"刘大娘嗔怪着,却见林清月神色如常,这才放下心来。
"大娘,我想求您件事。"林清月放下筷子,"我这身子愈发笨重,夜里怕有个闪失,想请小玉妹妹去陪我住些日子。"
她算着日子就这几日临盆,可这年头没电话没汽车,万一夜里发动,怕连稳婆都来不及请。
"这有何难?"刘大娘一拍大腿,"让小玉直接住你家去!省得顾念成那混账再来纠缠。"
顾小玉更是兴奋,摇着林清月胳膊撒娇:"清月姐来我家住多好?我屋里炕大着呢!"
林清月心头一暖,却还是婉拒了。在别人家生产终归不吉利,况且她记得前世就是在这几日……
第三日晌午,顾念成突然闯进门来。林清月正坐在院里晒太阳,闻声立刻警觉地撑着腰往后挪。
"清月,预产期快到了,咱们早些把孩子生下来如何?"顾念成蹲下身,眼神热切得瘆人,"我问过王婆子,早产的孩子个头小,你少受罪。"
"顾念成,你读过书的人,怎连十月怀胎的道理都不懂?"林清月冷笑,"孩子每在娘胎里多待一日,身子骨就硬朗一分,这可是你的亲骨肉!"
顾念成脸色煞白,嘴唇直抖:"我……我是怕你像红艳那样难产……"
"所以就要活剐了孩子?"林清月声音陡然拔高,"顾念成,你扪心自问,这还是人话吗?"
"清月,咱不闹了成吗?"顾念成突然抓住她手腕,"红艳孩子没了,她现在正需要人照顾……"
林清月甩开他的手,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顾念成,我们离婚。"
"你怀着我的种,休想!"顾念成突然暴怒,"明日就去镇上办手续,没结婚证也成!全村人都知道咱俩是夫妻!"
"不给结婚证?"林清月抹了把泪,目光灼灼逼人,"那我就找村长作证,找妇联评理!你与姚红艳私通的事,满村人可都瞧得真切!"
"你……"顾念成慌了神,伸手要捂她的嘴。林清月早有防备,侧身躲到枣树后。
"清月,我说了不离婚!"顾念成额角青筋直跳,"你休想带着孩子改嫁!"
林清月扶着树干大笑,笑得泪流满面。前世怎就没看清,这男人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的丑恶嘴脸?
看着男人骤然惨白的脸色,林清月再次为前世的自己感到悲凉。
可叹前世的她,被顾念成哄骗二十载春秋,替他操持家务二十年,直到临终前才惊觉,两人之间竟连一纸婚书都不曾有过!
更觉荒谬的是,前世的自己至死都蒙在鼓里。
"你……胡言乱语些什么!"
顾念成慌乱地转身离去,林清月望着他略显踉跄的背影,唇角扬起讥诮的弧度。伪造结婚证?这种行径若被举报,怕是要吃几年牢饭吧?
次日清晨,林清月随意扒拉了两口早饭,便径直往孙老汉家走去。
"念成家的,这又是要去镇上?"
孙老汉的牛车每日上午都会往镇上跑一趟,所得车资悉数上交村集体。唯有下午自行出车时,收入才归他个人所有。
"嗯,我想打听下结婚证的事儿。"
"林清月!你又在作什么妖?"
顾念成突然从院墙拐角冲出,铁钳般的大手猛地攥住妻子手腕。亏得他今日始终心神不宁,这才及时截住要出门的林清月。眼见她要搭乘牛车,顾念成后背瞬间沁出冷汗。
"我问不到结婚证就离不成婚,昨儿不是同你说了要离婚?"林清月面色骤寒,"你既不肯给证,我自当去镇上问个明白。"
"你……先随我回去!"顾念成急得额头青筋暴起。
"念成家的,两口子拌嘴是常事,有话好好说,莫要动辄提离婚。"孙老汉也跟着劝解,"念成是我看着长大的实诚孩子,你们小两口好好商议。"
顾念成强拽着林清月往家走,却发现妻子脚下生根似的纹丝不动。她目光如炬地盯着他,眼底泛起狐疑:
"顾念成,你如此急切作甚?莫不是……咱俩根本就没领过证?"
"你……你休要胡诌!"
林清月到底被拖拽着离开,此刻正值农忙时分,村道上空无一人。
两人站在村口的老榆树下对峙。
"顾念成,你同我说句实话,咱俩到底有没有结婚证?"林清月目光如刀,声音冷似寒冰。
"清月,当时成婚时家中窘迫,你且宽心,待孩子出世……"
"啪!啪!"
两记响亮的耳光甩在顾念成脸上,打得他唇齿间泛起铁锈味。
"顾念成,你真是个畜生!"林清月怒极反笑,"成亲时你说从简办席,我体谅你家境清贫应允了。可明明说好去镇上领证,你竟敢诓骗我至今!你这是欺诈婚姻!"
"我这就去镇上告你诱奸民女!"
顾念成刚要发作,听闻"诱奸"二字顿时肝胆俱裂。这事若闹大,他后半辈子可就彻底完了,说不定连命都保不住!
"不可!清月,你听我解释……"
"滚开!"
林清月常年劳作的手劲颇大,眼见就要挣脱桎梏。顾念成情急之下双膝跪地,黄土路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清月,求你别去……"他额头重重磕在地面,"待我考上大学,定接你进城享福……"
"同你领证?"林清月凄然一笑,"你做出这等龌龊事,竟还妄想与我重修旧好?"
"不告发你也成,拿一百块出来,再立下断亲书,从此与我腹中孩儿再无瓜葛!"
"我……我哪来这么多钱?"顾念成面如死灰。
"卖猪卖鸡卖房子!要钱还是要命,你自己掂量!"
顾念成攥紧的拳头咯咯作响,他万没想到林清月此次竟如此决绝。
"清月,我心中唯有你……"
"我更忘不了你是如何照拂你的红艳妹子!"林清月冷笑打断,"顾念成,我给你留了最后体面。"
她当真心软了吗?不,她怎会让这对奸夫淫妇逍遥法外?顾念成与姚红艳就该被牢牢绑在泥潭里,还有那个病秧子儿子,她倒要看看这二人如何照料!
念及此处,林清月转身便走。顾念成盯着她高耸的腹部,眼底突然迸发出狠厉之色。
只要撞得她早产,这女人便无暇顾及离婚之事!
顾念成如疯狗般冲向林清月,那速度连猎犬都追赶不及。林清月察觉危险转身时,正对上顾念成狰狞的面容。
"孩子……"
她浑身血液瞬间凝固,本能地用双手护住腹部。
此刻,姚红艳正躺在土炕上辗转难眠。她的胎儿胎位不正,镇医院的大夫不得不实施侧切术配合人工辅助转正胎位。没有麻醉的情况下,她生生熬过了这场酷刑。
侧切后,大夫竟徒手探入产道调整胎位,剧痛令她数次昏厥。最终孩子虽平安降生,却先天体弱,而她也因产程过长导致大出血,永久丧失了生育能力。只是这残酷真相,她至今未敢告知顾念成。
产后三日,她仍无法下床,每逢如厕都如刀割般疼痛。更糟的是无人照料,母子二人时常饥肠辘辘。那早产儿瘦小如幼猫,哭声细若蚊蝇。
顾家人见她诞下病儿,连顾母都避之不及。顾念成不会操持家务,又囊中羞涩,只能趁夜深人静时偷偷送些粗茶淡饭。
听着窗外村民的窃窃私语,姚红艳在泪水中渐渐入睡。梦里,她考入京城名校,毕业后成为体面的干部。儿子虽在农村长大,却天资聪颖,最终摘得省状元桂冠。而林清月……
梦中的孩子始终由林清月照料,可现实里,她却被婴孩虚弱的啼哭声惊醒。
一切都不对!
孩子明明早就给了林清月,为何还要自己照顾?
这孩子,可是以后的高考状元!
还是要尽快物归原主才行!
姚红艳死死地咬着牙,顾念成一大早就回去了。到现在也没消息,不知道林清月那小贱|人早产了没有?
儿子这么弱,当用人的时候,她才不要照顾呢?梦中一切都很顺,醒来肯定也没问题的。
姚红艳挣扎着想要起身出去找人,可稍微一动,疼得她冷汗直冒。
她的肚子也涨得难受,想去茅房了。
顾念成,为什么还不赶紧过来?
姚红艳没忍住泪水滴答滴答地落下。
“哇……”炕上的孩子饿得哇哇大叫,姚红艳更是心烦,双目凶狠地瞪着那小家伙!
整天就知道哭,烦死人了!
林清月知道躲不开,只能死死的护着肚子。
“哎哟……”
一声痛呼,林清月恍然感觉不对。
自己身上并没有感觉到疼。她不安地睁开眼,才看到原本冲向自己的顾念成,此时狼狈地跌倒在地上,哎哟哎哟地惨叫着。
而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高大挺拔的背影。
这是……傅行舟?
“傅大哥?”林清月还有点不敢相信,她以为两人只是萍水相逢,没想到居然在村里见到了傅行舟。
“林清月同志,你没事吧?”
男人转头,目光落到林清月的身上,面露不悦:
“怎么不小心点?”
“我……”明明是责怪的话,林清月还是听到了里面的关切之意。
林清月只感觉鼻子酸酸的,就很委屈。
“还有你,没看到她是个孕妇吗?你这么撞上去,出了事能负责吗?”
傅行舟转头看向顾念成的时候,声音更冷!
“还是说,你们牛栏村的人都这样?”
“傅团长,你误会了。”
村长急匆匆地赶了过来,许是太急,额头上都是热汗。
“肯定是误会,我们村的人,还是很纯朴的。”
“他们两个是夫妻,这都是夫妻间闹着玩的。”
村长尴尬地解释着,还不忘转头狠狠瞪了顾念成一眼:
“平时胡闹也就罢了,你媳妇现在可是个孕妇呢,也不知道悠着点。”
林清月听到这话都差点被气笑了,村长果然是个老油条。
明明是顾念成蓄意谋害,村长这么一说,硬生生地成了夫妻之间的乐趣。
“村长说的是,都是念成的不对,念成以后一定注意点。”
顾念成屁|股和肚子都疼得厉害,不过听到村长的称呼就知道眼前这男人不简单,他只能咬碎门牙肚子里咽。
“呵呵,闹着玩的?”
这时候,村长就是村里的土皇帝,若是换做前世,林清月肯定不会反驳,也不敢。可现在,她可不想继续忍气吞声了。
“村长,你过来得晚,应该没看到刚刚的情况。”
“顾念成是故意冲着我撞过来的。”
“他昨天还想让我早产!”
“我没同意,可他还不死心,就想撞掉我肚子里的孩子。”
林清月说着委屈地哭了起来。泪水不要钱样地掉下来。
村长急得冷汗冒得更快了,看向林清月的眼神多了几分责备。
这孩子以前看着还挺懂事的,可今天……当着领导的面,有什么事不能等以后慢慢说?
村长心里生气,却不能当面发火,只能耐着性子说道:
“那个,念成家的,这肯定是误会。你肚子里怀着的可是念成的孩子,他怎么可能想要孩子早产呢?”
说着还对林清月挤眉弄眼的,想让她安分点。
林清月却是当作没看见。她没想到会再次看到傅行舟,而且他的职位还不低,村长都避讳。
而自己和顾念成的事儿,想要完全划清也不容易,这么好的机会送上门,不利用一下怎么行?
“村长,我说的都是真的,刚刚顾念成撞过来,若不是这位同志正巧看到救了我,说不定现在我和孩子早就没了,那可是一尸两命啊”
“团长,这算不算是谋杀?”
村长一听这话,老脸更白了。
他们村可不能出现谋杀,那先进就彻底排不上了。
“念成家的,这肯定是误会!”
村长不断给林清月使眼色,可林清月就是看不到。
“不是误会。”
傅行舟沉声开口,“刚刚我看得清楚,他就是故意撞过去的。”
“两人刚刚还有争吵,说的是……”
“林清月,我同意了!”
顾念成也被吓怕了。林清月说他耍流氓强女干的时候,他就怕了。
可这一眨眼的功夫,又成了蓄意谋杀了。这罪名要是实锤,还真有可能吃枪子儿。
他还要上大学,他有大好的人生,可不想一辈子就这么毁了。
“同意了?”林清月也没想到顾念成这么快认怂。
“那什么时候立字据,一百块钱什么时候给我?”
林清月挑眉问道!
“字据现在就可以写,钱我会凑一下,尽快给你。”
顾念成死死地咬着牙,压住想揍人的冲动。
“那不行,我今天就要。”
一百块不是小数目,特别是在农村里。
“林清月,你明知道家里没钱,你故意的是不是?”
顾念成气红了眼,几乎是大吼出来的。
这要是以往,顾念成还没生气林清月就害怕的一句话也不说了,可今天她半点都不生气。
“那你是想承认自己谋杀的罪名了?”
“你……”
“月月!”
一道娇弱的声音响起,林清月转头看了过去,才发现姚红艳居然来了。
大夏天的,她身上还披着一件东北大花的红棉袄,一手拄着根棍子。
顾云云扶着她,看得出来,此时的姚红艳身体极为虚弱,面色惨白,嘴唇也白得吓人。
见到林清月看过来,她的脸上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月月,你误会念成哥了,我和他真的没什么。他帮我也只是因为咱们两个人是好朋友,他是为了你才……”
“呵呵,姚红艳,这话你信吗?”
林清月不屑地嗤笑:“为了我?把家里所有的东西都给你拿过去?为了我,家里的盐罐子倒了都不知道扶一下,你手疼他却过去给你吹吹?”
“我……”
姚红艳更加委屈,泫然欲泣道:“可我和他真的没关系。”
“我们两个可是清清白白的。”
“你要是不喜欢,以后我不麻烦念成哥就是了。大不了我和儿子饿死……”
呵呵,这还搞威胁了?
“红艳,你别这么说!咱们村一向团结,怎么可能会眼睁睁地看着你饿死呢?”
“清月最懂事最善良了,她也不会看着你出事的。”
顾念成说着还对着林清月使了个眼神,想让林清月附和他。
“顾念成,我刚刚说的话不变,钱今天必须给我。要不然,我就去镇上告你去。”
“谋杀,再加上个耍流氓强女干,不知道你这辈子还能从里面出来吗?”
“你……林清月,你胡说什么?”
顾云云都惊呆了,她大哥什么时候有这么多罪名了?
林清月嗤笑一声:“骗我说已经领了结婚证,其实根本就没领,却强迫我发生关系,还有了孩子,这算不算抢女干?”
村长一听在自己的村子里居然出了性质这么恶劣的事,连忙问道:
“念成家的,我记得你们不是摆了酒席也去镇上领证了吗?怎么会没有?”
“那就要问问顾念成了。”
村长看向顾念成,可顾念成心虚呢,根本就不敢直视村长。
村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郁闷得差点吐血。
“你,你还真是……”
“林清月,你确定要和顾念成解除关系吗?”
林清月点点头:“他的心也不在我和孩子这,还和别人不清不楚的,这样的男人太脏了,我不要。”
“行,断亲的文书,现在就写,一百块村里先替他出了。”
“顾念成,别说我不讲情面,我给你三天的时间凑齐钱送过来,要不然,你这大学也不用上了,还是进局子里好好改造吧。”
村长一锤定音,林清月没想到会如此顺利。
顾云云气红了眼睛:“一百块?林清月就怀了个丫头片子赔钱货,凭什么给她一百块?”
“呵,领导都说男女平等,妇女能顶半边天.顾云云,你却说我肚子里的孩子是赔钱货,你是对领导有意见吗?”
“我……”
顾云云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村长,我看顾云云的思想也很有问题啊。”林清月声音淡淡。
“嗯,那就让她去村养猪场清理大粪一个月吧!”
养猪场那可是最脏的活儿,清理猪粪更是又脏又累,一般都是劳改犯或者成分极差的人去做,顾云云什么时候干过这种活?
“林清月,你居然敢让我去掏大粪?那么低贱的活你居然让我去做?”
“村长,领导说工作不分贵贱,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顾云云却说去猪圈干活是低贱,你看这思想觉悟?”
“一年!”
村长恶狠狠地瞪了顾云云一眼,顾云云还想反驳,被顾念成手快地捂住嘴。
“呜呜呜……”
顾云云还想说,顾念成恶狠狠地警告道:“你想一辈子掏大粪?”
顾云云这才消停了。
林清月顺利拿到了断亲书,上面还有村长和傅行舟的签字,绝对有效。
再加上一百块钱。整整齐齐的十张大团结。
至于粮食,因为顾念成是过错一方,家里的粮食,东西都归林清月所有。
不过住的屋子,却是老顾家的。
村长说林清月可以住到过年。
林清月没拒绝。毕竟,她也需要个落脚的地方。但绝对不会在这边住多久。
“你男人不是死了?”
出来村长家的大门,傅行舟剑眉轻挑,似笑非笑地问道。
“活着还不如死了舒心。”林清月不满的嘟嘟嘴,有点心虚。
毕竟,第一次见面她说自己是个寡妇!
“呵……”男人嘴角溢出一声轻笑。
“对了,傅大哥,你怎么过来了?”
一个原本在省城的人,忽然出现在这里。
对了,她记得傅行舟说过,七零六?
“你现在在七零六那边?”
林清月知道那边有个兵工厂,以前却也没注意过。
“嗯。奶奶很担心你。”
听到奶奶两个字,林清月心里一暖:“我没事的,都挺好。”
“奶奶身体怎么样?还会自己跑出来吗?”
林清月还挺喜欢那老太太的。
“还行。”
“对了,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他也刚刚才知道,林清月居然有胆量离婚。这边的百姓,敢离婚的几乎没有。
就算两人的感情再不好,也会凑合着过一辈子。
“虽然错不在你这边,但流言蜚语肯定会对你不利,特别是孩子……”
傅行舟提醒道。
林清月明白他的意思,不在意的笑道:“没事,反正我在这边也待不了多久了。”
高考的分数快出来了,她想上大学。
“你要回城?那孩子怎么办?”
很多知青在农村结婚,后来有机会回城,就丢下孩子再也没回来。
“我想带着她一起去上大学。”
“傅大哥,我也参加高考了。”
傅行舟愕然,他没想到林清月自己一个人带着孩子,居然想去上大学!
她的精力够吗?
“不错!”
送走傅行舟后,林清月想回家。和顾念成那渣男彻底断绝关系后,心情还是挺好的。
“清月姐姐,刚刚那个男人是谁啊?”
顾小玉跑了过来,扶住林清月的胳膊,一脸八卦的问道。
“先前去镇上遇到的,我救了他奶奶,他来咱们村有事儿,就顺便聊了两句。”
“这么巧吗?”
顾小玉眼睛眨巴了几下:“清月姐姐,听说你今天超级厉害。”
两人离婚的事,村里很多人都知道了。大部分人都说林清月是个傻子,都快生了还和男人离婚,以后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
等等生孩子,有她的苦吃。
“是吗?我也觉得我很棒。”
林清月自信的一笑,刚到院门口,顾云云就冲了进来:
“林清月,你还真是不要脸,都和我哥离婚了还赖着我家院子不走。”
“你不会是又后悔了吧?”
顾云云叉着腰,一脸鄙夷:“不过就算你后悔也晚了,我们顾家才不会要你这种搅家精媳妇呢?”
林清月打开锁,推开院门,直接拿出院门口的扫把,对着顾云云就拍了过去!
“啊,你这个疯女人,居然敢打我?”
噗噗噗……林清月手里的扫把挥舞得虎虎生风,顾云云狼狈逃窜,最后灰溜溜地跑了。
身上还挨了好几下,头发都乱了。
“哎哟,清月姐姐,你好厉害。”
顾小玉的两只眼睛都快放光了。
她小心翼翼地接过扫把:“不过你这样动作,也不怕动了胎气。”
“怀孕七个月我都下地干活呢,哪有那么娇弱?”
顾小玉一脸的佩服:“说到这个,我最佩服你了,明明是个娇弱的女知青,比我们这么土生土长的农村姑娘还能干,清月姐姐,你真的好厉害。”
是啊,若不是因为自己能干,又没有爸妈,顾家的人,怎么可能会选定自己这个冤大头?
“不过,顾云云虽然被你赶走了,可老顾家的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清月姐姐,这房子你住着还是不安心啊,要不然你还是去我家住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