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月折心》
宗门小师妹引天雷将我小院夷为平地后,躲在师兄身后哭诉她是无心的。
我刚要拔出神剑,一剑掏胸,看看她到底有没有心时,看到了弹幕。
【恶毒女配仗着自己修为高就知道欺负我们女主。又不是故意的,至于吊着一张死脸喊打喊杀吗?不雌竞会死呀】
【就是就是。女主只是不小心烧死了男二的契约兽,恶毒女配又显着自己了,都救回了男二还罚女主禁闭三年,好恶心】
【女主好心做错事,不小心烧了男主的心法,恶毒女配明明将坠魔的男主拖回来了,还生怕搞不到女主,罚了她一百鞭】
【虽然师父的聚魂丹被心善的女主喂了狗,但恶毒女配不是帮师父聚了魂,宗门又没什么损失,非要把女主逐出宗门】
【可她不知道吧,我们女主拿的是团宠剧本,她做得多错得多,才会被整个宗门厌恶,设计让她爆体而亡】
原来,我只是小说里的恶毒女配啊。
吃力不讨好,做得多错得多?
那我只能不崩人设,将恶毒进行到底。
1
我不过去悠仙谷取了棵灵草,回来时便发现我的霜溪院被天雷炸得满目疮痍,狼藉一片。
我收集了满院子百年的仙草,冒着黑烟散落各处,只剩泥土里烧焦的几许根须。
连我好不容易求来的炼丹炉都被劈成了两半,焦黑得滚在院子两端,灵气外泄,再无用处。
最可怜的是我的五彩鹦鹉,吃了多少丹药,刚养出点灵气,如今只剩焦黑的一团。
一院子的百年心血,成了脚下漆黑的焦炭。
霜回剑感受到了我的怒气,趴在我背上铮铮作响,只等我一声令下,便与我一道杀个昏天暗地。
「师姐干嘛这么凶,我又不是有心的!」
小师妹云清雪身子一缩,躲在师兄云仓背后哭得梨花带雨。
「我只是看你的草上长了虫,我想帮你除虫,可我最怕虫虫了,便用引天雷炸死那个坏虫虫,谁知道我学艺不精,炸了师姐的院子。」
「师姐,我真的是无心的。你若非要计较,大不了·······大不了我把我的院子分你一半。」
「但你要睡地上哦,我喜欢一个人睡软床,你能理解我的吧。」
她嘟着嘴,卖弄着一脸的天真无邪。
恍若丝毫不晓得,她嘴里所谓的坏虫虫,是我养了百年的金蚕。
金蚕丝坚不可摧,曾为宗门挡住了魔族的百毒瘴,救同门百余人性命。
他什么都不怕,独独怕天雷。
偏偏云清雪就是引了天雷要了他的命。
怒火攻心,我的厌蠢症犯了,沉声唤出了神剑。
「霜回!」
「在!」
我刚要命霜回一剑掏胸,看看我这小师妹到底有没有心时,却看到了弹幕。
【来了来了,恶毒女配刁难我们女主的名场面,向你走来了】
【恶毒女配仗着自己修为高就知道欺负我们女主。又不是故意的,至于吊着一张死脸喊打喊杀吗?不雌竞会死吗,修仙还搞这一套】
【就是就是,分明是针对女主。女主只是不小心烧死了男二的契约兽,恶毒女配又显着自己了,都救回了男二还罚女主禁闭三年,好恶心】
【岂止如此。女主好心做错事,不小心烧了男主的心法,恶毒女配明明将坠魔的男主救回来了,还生怕搞不到女主,硬是抽了她一百鞭】
【还有还有,虽然师父的聚魂丹被心善的女主喂了狗,但恶毒女配不是替师父聚了魂,宗门又没什么损失,她非要把女主逐出宗门】
【可她不知道吧,我们女主拿的是团宠剧本。女主禁闭的三年,男二把从恶毒女配那里骗来的丹药都给了她,助她连升三级。女主挨了百鞭后,也是男主用自己的灵力为她疗伤,才习得了双修之法、感情迅速升温。连女主被赶出宗门,也是师父悄悄带她去了灵山修炼,从实力上碾压恶毒女配。自以为是的恶毒女配,做得多错得多,才会被整个宗门厌恶,设计让她爆体而亡】
原来,我只是小说里的恶毒女配啊。
做的所有为他们好的事,都成了他们恨我的根源。
就连为宗门主持公道,都成了他们眼里的雌竞。
那我只能不崩人设,将恶毒进行到底。
「云枕溪!」
2
大师兄云仓皱着眉头冲我喊道。
「清雪都吓坏了,哭得差点晕厥过去,你就不要再揪着不放了。」
「就是就是!」
师弟云臻也忙附和道:
「不就是几株仙草嘛,以后慢慢找就是。你是师姐,就该有师姐的胸怀与气度嘛。」
「来嘛,牵牵手仇恨都没有······」
他像从前一样来拽我的衣袖撒娇,却被我一个侧身躲开了。
手僵在原地,他抬眸看我,错愕过后便冷了眸光:
「你什么意思?我当和事佬还当出错来了!差不多得了,我都给你台阶下了,你还要怎样?要不是你平时拒人于千里之外,让小师妹太好奇你的院子了,会惹出这样的事来吗?」
「都是一个宗门的师兄妹,你若违背师门祖训对同门小师妹下手,便怨不得我与师兄为宗门清理门户!」
被我带大的云臻眸子凝着杀意,将剑紧紧攥在手上,做足了鱼死网破的准备。
我看得心寒。
云清雪便嘴巴一嘟,拽着云臻的衣袖晃了晃:
「二师兄,别因为我跟师姐吵架,都是我的错,我任凭师姐处置就是了。大不了一死,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云仓却淡漠扫了我一眼:
「她敢对你动手,我们绝不姑息养奸!」
看着三人蓄势待发、同仇敌忾般与我对立的样子,我笑了:
「我剑都没拔出,你们这副样子是做什么?」
「小师妹都说了是无心的,我做师姐的怎么会怪她。」
云仓与云臻闻言神色一松,我却接着补充道:
「不过是仙草没了,炼丹炉毁了,师兄要提升修为、助你一日千里的聚灵丹也没了。为了百年后的宗门大比拼,师兄可要加把劲啊。」
救他们?恶毒女配才不做那吃苦不讨好的事!
云仓面色一变,我又看向云臻:
「当然,师弟修为不够,总靠丹药来凑。师姐爱莫能助,日后只能辛苦点,多修炼,少游玩。」
云臻的笑也僵在了脸上:
「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为何······」
他说不出来了。
这么重要的东西我都派结界兽守着了,还被他们不请自来毁于一旦。
这剑果然要扎在自己身上才知道痛啊。
毁了我的院子就无关紧要,少了他们的丹药却一个个变了脸,好一个双标狗。
云清雪眸光暗了暗,忙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楚楚可怜拽上了云臻衣摆:
「难道师兄眼里,你的小师妹还没有几颗丹药重要吗?」
云臻舒了口气,软了语气:
「没关系。师姐负责宗门丹药,总能找到仙草炼灵药,大不了熬几个月。做师兄的,当然要包容小师妹了。」
云仓也附和:
「物是死的,人是活的。几颗丹药,比不得同门情分。」
他们有这份心态我便放心了,要死不活的时候大抵也坦然得多。
云清雪带着挑衅瞥向了我:
「师姐不会表面原谅,却趁师兄们不在的时候,恶意报复我吧。」
她慌忙捂住嘴巴,好似不经意说错话了一般,连连摆手:
「我是无心的,不是故意要怀疑师姐。只我入宗门一年多,师姐从未喜欢过我。」
她说得没错,我从未喜欢过她。
3
云清雪本是高门庶出的小姐,却在陪主母与姐妹们出城拜佛时遭遇了悍匪。
众人藏在农户的地窖里本能逃过一劫,却因她无心之失的一声惊叫,将所有人暴露在了悍匪的刀尖之下。
她滚了一身猪屎被悍匪厌弃地扔在了一边,可其他的女眷便没那么好运。
被悍匪玷污后,有的羞愤难忍选择当场自尽,有的为保清名被家族绞杀。
主母自尽之前含恨指着她说,定要她这个祸害陪葬。
可在白绫套在脖子上时,被师父救了下来。
师父说,她娘亲对师父有恩,他不愿因果缠身,便还在了她身上,让我多照顾、多谦让她几分。
师父的因果与我何干?拿我做人情了他自己的因果吗?
我不同意!
可云清雪入宗门的第一日,便指着我的霜雪院眼睛一亮:
「这个院子我好喜欢,还带着我名字里的雪字呢,是师父与师兄们知道我没了家,刻意给我准备的一个家吗?」
她眼睛瞎了一般,看不见我正在廊下熬药。
我便好心提醒她:
「这是我的院子!」
我一句解释的话,让她潸然泪下。
「我就知道,我这样的人是不配有家的。多余了师父救我,倒不如让我死了一了百了。」
从前眼里只有我的师兄皱着眉头劝我:
「枕溪,她只是个十几岁的凡人。你让让她又如何?一个院子而已。」
总是黏在我身后的师弟也可怜巴巴拽我衣袖,死命地摇:
「给她吧,给她吧。我好不容易当回师兄,让我在她面前展露一下师兄的威风嘛。求师姐了。」
「何况那个雪字和师姐也没什么关系,她喜欢就还给她吧。」
我被晃得头疼,抬手就是一剑,把霜雪院的雪字劈了下来,塞进了云清雪手上:
「你的名字你拿走,安在哪里哪里就是你的家。还有你的师兄们只会编鸟笼子,可以给你编一个装你那两颗用来配相的眼珠子。我这个人小气,可以给,但不能抢。就让你这一回,下次再抢我的东西,就要问问我的霜回剑了。」
霜回剑破空而出,携磅礴之气,骤然往几人头上劈去。
却在几人拔剑而出时,剑气回荡挥洒之间,将我院子牌匾换了名字——霜溪院。
神剑霜回与我云枕溪的院子。
霜回冒着寒气竖在我头顶,做足了与院子共存亡的架势,将要抢我院子的云清雪堵得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可她并不甘心。
4
无心地用凡尘水浇灌我的仙草,她差点毁了我的百年心血。
拿我的炼丹炉炸米花,她毁了我一炉子的丹药。
偷滴自己的血入我霜回剑,她让我认了主的神剑差点神灭。
她的无心之失,独独让我损失惨重,司马昭之心几乎昭然若揭。
我便立下结界兽,写下牌子禁止云清雪入内。
云仓与云臻气势汹汹地为她鸣不平:
「你为何要孤立她!」
我便将二人的名字也加了上去:
「现在不叫孤立,叫团灭了。」
师兄用好似刚认识我一般的眼神看向我:
「因为区区俗物,你与我们反目?」
可我的俗物,帮他提升修为的时候,帮他赢了宗门大比拼声名大噪的时候,帮他治伤起死回生的时候,他说过,无以为报,誓死相守。
原来,他的死,是死了良心的死啊!
师弟咬着牙愤怒地责备我:
「你就不能像带我一样用心去带她吗?还不是因为她是女子,你便视她为竞争对手,处处给她找不痛快。」
「修仙之人,心胸如此狭隘,小心你走火入魔。」
可挂着鼻涕虫就被我带大的他,也曾经赌咒发誓,他天下第一好的只有枕溪师姐呢。
现在看来,天下第一好的只有枕溪师姐不求回报的付出而已。
我归还了二人送我的破铜烂铁小物件,淡淡道:
「你们说得对,我是来修仙的,不是来培养感情的。日后少来往,多修炼,祝诸位早日位列仙班。」
楚河汉界我画得尤其明显,可他们还是一再僭越。
他们的小师妹不小心放出了噬心魔,让一方百姓惨遭涂炭,师父被各大宗门逼着交出罪魁祸首时,二人毫不犹豫推出了我。
5
「师姐,小师妹胆小,她经不住各大宗门的神鞭,你就帮她这一次吧。」
「枕溪,宗门修仙的丹药都是你送的,这罪由你来担惩罚不会太重。若是被关禁闭,我日日去陪你。」
连云清雪也臭不要脸地逼我:
「师姐知道的,我只是无心的。你答应过师父照顾我的,不能见死不救!」
我哐当一声,用紧闭的大门夹碎了他们的无耻。
云清雪痛哭流涕,二人心疼她,竟下作地将我从前送他们的物件扔去了灾难现场,嫁祸到了我身上。
各大宗门踏雷而来,要找我清算之时,他们缩在一团趾高气扬等着看我好戏。
「是你先不顾宗门情分的,一会儿被打魂鞭抽得魂飞魄散时也别怪我们袖手旁观。」
「啊,会魂飞魄散啊?师姐会不会有事啊?她会不会恨我啊?」
「她是宗门炼丹第一人,总有护身之法。比不得你肉体凡胎,一鞭子下去便当真要魂飞魄散了。」
「师姐,虽然你不喜欢我,但我一定会为你加油的。」
各大宗门拔剑而出,强势逼我认罪受罚。
我别无退路,脚踏霜回破势而出,借天蚕丝护体,一剑掏心将噬心魔击得粉碎。
「看好了,若是我将其放出的,它只会有这一个下场。」
我自证了清白,堵住了悠悠众口。
转头强启霜回,骤然发难,横扫三人,将其震得飞出数丈,吐血不起。
霜回正要横空劈下,将三人斩草除根之时,被突然出山的师父横空拦下。
师命难违,何况我不是师父的对手。
自此,我与云仓和云臻彻底绝了私交。
可没想到,我不过出去一趟,二人便用捆仙绳捆住了我的结界兽,由着他们的好奇小师妹参观我的院子。
终让她得偿所愿,引着天雷将她得不到的院子,和救我于水火的金蚕化为了灰烬。
「哎呀,师妹别难过了。师姐都说了不在意了,你就原谅她吧。」
云臻拉着云清雪撞着我的身子而去。
「走,我带你去玩我的麒麟兽。十大神兽之一,腾云驾雾一日千里,连师父都没有呢。」
6
视线落在我损毁的小院上,云臻讪讪道:
「师妹受了惊吓,情绪不稳定,待我安抚好了师妹,自会来帮师姐收拾院子的。」
弹幕说,云臻的麒麟兽会在今日被烧死。
那可是云臻的缔结兽,它若身死,云臻也就活不成了。
我嘴角一弯:
「不用!我一个人就可以。」
他释然地拽上云清雪,跳上麒麟后背。
「师姐最要强了,噬心魔都能斩杀,这点小事还难不倒她。」
「师妹坐稳了,我带你自由带你飞!」
云清雪面颊一红,却咬着唇瓣,弱弱地看向云仓:
「大师兄,我怕怕,你能不能也陪我啊!」
云仓犹豫着看向我,朝我伸手的瞬间,我却视若无睹,头也不回地进了院子。
再转身时,麒麟兽早已带着三人腾云驾雾而去。
我噙着冷笑召唤出玉貔貅,将我仅存的丹药与灵草,全放进了它的肚子里。
天地之间,无我口诀,这些丹药与灵草,谁也找不到。
云臻亲口说的,做师兄的,总要包容小师妹的无心之失。
这次,就让他用他的命来包容小师妹的无心之过吧。
半日之后,我刚架好的木门被一脚踢开,云仓抱着浑身是血、气若游丝的云臻大叫道:
「枕溪,救他!」
我嘴角一弯,遗憾反问:
「救他?拿什么?一张嘴吗?」
7
云仓身子一顿。
目光从我小院的残垣断壁里扫过,他似才想起来我什么都没了。
云臻灵气外散,大口大口往外吐血,显然是撑不住了。
可我甚至一个正眼都没给他。
弹幕又出来了。
【恶毒女配怎么还不救男二啊】
【没看到女主都急哭了嘛,故意磨磨蹭蹭就是为了让男二对他感激不尽吧】
【不对劲,恶毒女配的表情不对劲】
【她要眼睁睁看男二去死?】
他都不想我活了,我还要管他的生死?
莫不是以为,我修了几百年的心是一团软棉花!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为些许小事闹脾气。云臻是你亲手带起来的小师弟,你忍心看他去死?」
「是啊师姐,你别这么自私好不好,清雪求你了,救救二师兄吧。」
「我不信你没给自己私藏些续命丹药。云枕溪,我以宗门大师兄之名命令你交出丹药。」
云仓话音刚落,云清雪忙哭着喊道:
「师姐若是对我有怨气,事后我给你下跪好不好。你不能如此心狠,白白让二师兄去死。」
「我让他去死?」
我意味深长地看向云清雪:
「宗门秘法里也有起死回生之术,便是以命换命。小师妹大义凛然,又与你的师兄感情深厚,大抵是不会拒绝的吧。」
霜回有感,凌空出鞘,带着剑气直直往云清雪头顶而去。
云清雪神色大变,几乎一瞬之间便躲在了云仓身后,大叫道:
「师兄救我,我不要为他死!」
霜回顿在半空,一个漂亮回旋,入了鞘。
盯着云清雪惊魂未定的脸,我笑得玩味至极。
「怎么慷他人之慨的时候义正词严,要你舍命的时候就哭天抢地呢!」
云臻诧异又苍白,捂着胸口不可置信地看向云清雪:
「宗门无此秘术,是师姐的试探!」
继而转头看向我,神色复杂,刚要开口,哇地吐出一大口血来。
云仓急了:
「云枕溪,你只顾斗气,竟见死不救,便别怪我无礼。」
说完,他骤然催动寻灵术。
但凡厉害的丹药,皆有灵草之气。
他顺着丹药的灵气,便能找出丹药所藏之处。
说是搜寻,其实与强抢无异。
我冷眼旁观他的信誓旦旦,直到我整个院子、整个山头,甚至每一个角落都被他找遍了。
除了残垣断壁里还没有完全消失的仙草灵气碎片,再无其他。
他瞳孔瞪得老大:
「你当真一颗都没给自己留!那师弟怎么办?」
云清雪躲在他身后弱弱开口:
「师姐吃了那么多灵药,是不是用她心头血也行啊。」
8
【女主太聪明了,恶毒女配本来就是用心头血配药救的男二啊】
【死装姐,瞪着一双死鱼眼,要吓死我们女主吗】
【掏了她的心,她就不会成为我们女主成长路上的绊脚石了】
掏我的心?
他们还不配!
我收回视线,平静道:
「我心头血虽好,却也不过是做催化之用。炼丹炉都没了,便是把我血放干也炼不出药了。当务之急,是为师弟解除契约来保命!」
「啊,二师兄·······二师兄不行了!」
云仓呼吸一顿,大喝道:
「快,找师父!」
强行解除契约,对修为消耗极大。
可云臻是师父最为疼爱的弟子,他总说,云臻不似云仓那么清冷和枕溪那么沉闷,是宗门唯一的鲜活。
是以,即便落下大伤,师父也毫不犹豫地出了手。
只将与神兽的牵绊剪断,每一寸,都似有成千上万的爪子在云臻灵魂上撕扯,肉体上啃咬。
他痛哭、他嘶吼、他咆哮、他甚至涕泗横流地蜷缩成一团,宛若丧家之犬,泪眼婆娑地拽上了师父的衣袖:
「太痛了,我受不了了,求师父给我个解脱。」
可师父回应他的,是狠狠落下的一耳光。
「没用的东西,这点苦头都吃不了,怎担得起宗门翘楚之名。」
云臻哑口无言!
契约解除,不仅要消耗师父半身灵力,还要将云臻全身修为尽数散去。
云臻被迫剥离,恍若从血海里走了一回,皮开肉绽里全身湿透。
嘶喊之声,隔着两个山头都清晰可闻。
可最惨的还不是这一时之苦。
他那百年修为,依赖的都是我的丹药和云仓的修炼心法,是半点苦头不曾吃过。
得来太过容易,他看不到底层修炼者的艰辛与苦楚,那便将他踩回原形,让他跌进泥里重新往上爬。
想起藏在貔貅肚里的丹药和丹炉,我唇角便勾起了浅浅的笑意。
让云臻逃过一劫何其简单,可他是做师兄的,为师妹受点痛苦也是应该的。
「师父,麒麟乃神兽,绝不会自焚而亡。是有人要害徒儿。」
云臻带着契约解除与修为尽失后的苍白,拽着师父的衣袖求道:
「求师父为徒儿做主,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果然,刀还是要落在自己身上才知道什么叫痛和恨。
「师姐,你为何要害二师兄!」
人后的云清雪突然指向我。
9
她仰着脖子,倔强又委屈地喊道:
「二师兄虽是你带大的,可他是个人,是个人就该有自己的喜好和选择的自由。你凭什么只许他围着你一人转?」
「他不过是奉师父之命多照顾我几分,你竟嫉妒到在他神兽上动手脚,要害他与我的命,你怎如此恶毒。」
我眉尾一挑,斜睨着她问道:
「我在他神兽上动了手脚?你有证据吗?」
云清雪不敢与我对视,语气都轻了三分:
「宗门只有你能炼出奇药,若不是你对麒麟下了手,他怎会突然发疯撞进业火之中。」
嗵!
我出其不意地一掌,直冲她小腹而去。
虽被云仓眼疾手快挡了一半,仍将她击飞出去,撞在了桌椅上,狠狠吐出一口血。
赶在师父发难之前,我大手一挥,云梦镜便在头顶展开。
「你没有证据,我有!」
画面里,云清雪嘟着嘴叫喊着又渴又热,她的好师兄们便找水的找水,找果子的找果子,忙活得脚不沾地,独独留她坐在麒麟兽上小憩。
可二人刚走不久,她便自小包里掏出定魂符箓,直直打入麒麟眉心。
麒麟满地翻滚,发出了巨大的悲鸣之声,显然已痛苦至极。
可云清雪不管不顾,强势地催动了法术,要与麒麟重新认主。
麒麟犹如被撕裂一般,痛到腾空而起,挣扎翻滚,嘶吼嚎叫,被迫往云中滚去。
却在云清雪不断加强的阵法里,骤然崩溃,为不背主,一头扎进了烈焰红浆之中。
而捧着果子兴冲冲回程的云臻便心有所感,吐血倒地,无力起身,被云仓抱着直奔宗门。
收回云梦镜,我望着几人难看的面色道:
「师妹从何处学的倒打一耙?抢人院子不够,还偷人神兽,你的师兄们知道这样的你吗!」
「是你害死了麒麟?」
云臻身子在发抖,质问着云清雪。
「你求我教你御兽术,求我帮你与麒麟建立联系,我都答应了你。你却是要趁我不在,用我教你的法术抢我的麒麟兽?师妹,你怎如此歹毒!」
「麒麟护主,是为我自焚的。我要杀了你为我麒麟报仇!」
云清雪仓皇摇头,急得直掉眼泪:
「二师兄,我真的是无心的。我只是没见过神兽,看师兄腾云驾雾好不威风,才也想试试的。我是怕麒麟伤害我,才打了个定魂钉让他乖巧些的。」
「师兄不要对我这么凶凶,你被别挑拨得不信任清雪,清雪好伤心啊。」
云臻眸光一缩,冷笑道:
「那你去死,死了我就原谅你。」
云臻是真下了杀心。
他拔下长靴里的割魂短刀,直冲云清雪胸口而去。
「云臻!」
通的一声!
云仓与师父同时出手,狠狠两掌将云臻直接打飞了出去。
云臻狠狠吐出两口鲜血,满脸的难以置信。
「你们……你们为她对我出手?她差点要了我的命啊!」